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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珠泪凝

  南宫星微微一笑,将面前的酒杯举起浅浅抿了一口,悠然道:“白兄,你在说什么?你说谁在这里?”
  白若云怒气冲冲的又往小舟那边看去,但清风已过,轻纱已落,视线所及之处,又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倩影。
  他深深吸了口气,跟着缓缓吐出,抬手拉住了几欲发作的白若兰,尽量以不惊扰其他客人的声音道:“南宫兄,这世上绝不能有如此相像之人。若是单我一个,我兴许会怀疑是我思念所致认错了人,可我妹妹方才分明也认了出来,那船里坐着的,必定是我先前的未婚妻子,李秀儿。”
  南宫星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明明连唇角的弧度都不曾变化,却骤然成了好似带着面具一般的模样,口中却仍是一派悠闲道:“白兄这就是说笑了,咱们此次冒险下山,不就是为了找回你的未婚妻子,孙秀怡么。拢共三个字的名字,你怎么只说对了个秀字呢。”
  白若云眉心紧锁,比了个手势让妹妹噤声,平复了一下心绪,揣摩着南宫星弦外之音道:“南宫兄,你不必讥刺,我的情形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对秀儿的情意我自己问心无愧,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我本也打算之后找到她再做解释。可……可我着实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地方。南宫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为我指点迷津。”
  看他态度软的已全然不似本性,南宫星的眼中总算又有了几分笑意,道:“我不知道什么李秀儿,我只知道那船上是凝珠姑娘,凝珠姑娘的事,你该去问她本人才对。”
  白若云闻言,双拳一握便要站起,这时南宫星从旁又道:“白兄你喜欢动动拳脚,花月院到也有为了银子什么都肯干的娘们。可千金楼余下各处,可不是容人撒野的地方。”
  他瞥了一眼白若云僵在半途的动作,道:“花娘也分等级,外头榜上有名的美人,都有专人护卫,兴许白兄的功夫比他们好些,可双拳难敌四手,再说,你也不想因为在妓院闹事,上了官府的悬红告示吧?”
  白若云面颊微微抽搐一阵,仍站了起来道:“我一定要和她见面。即使真为此被官府通缉,我也心甘情愿。”
  南宫星淡淡道:“你这样见她,能说上几句呢?不如一会儿竞价抢下,单独入房听曲,这样直到凝珠姑娘歇息之前都不会有人打扰,你有的是时间向她倾诉爱慕之情。”
  白若云一怔,旋即摸向自己怀中,左右瞟了一眼,列位的其余客人大都是贵气逼人,只怕砸出千百两银子连眉头都不会动一下,心中一紧,禁不住有些微微面红。
  知道他也说不出自己囊中羞涩这样的话来,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白兄不必着慌,我也对这位凝珠姑娘很有兴趣。咱们既然那是一道的,我赢,不也就是你赢么。”
  白若云咬了咬牙,坐回原处道:“那就……有劳南宫兄了。”
  那知道南宫星摇了摇头,道:“我赢就是你赢,那同样的,你赢也就是我赢。你想和凝珠姑娘说话,竞价的当然该是你。你只要记住,你不论报什么价,我都肯帮你出就是了。”
  白若云一怔,跟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白若兰。
  白若兰被哥哥看得脸上一红,忍不住嘟囔了句:“他……他愿意帮你,你看我做什么。”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感激万分的看了南宫星一眼,都忘了明明这事情里最诡异的就是他。
  唐昕旁观至此,忍不住掩口偷偷笑了两声。
  一曲早就唱罢,小船缓缓驶到附近一处水边石阶,那丫鬟扶着凝珠下了船,站定之后,先举起一盏宫灯,将凝珠从头到脚照了一遍,为的就是叫水榭宾客看清楚花娘相貌,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回廊,快步转入一片珠帘之后,缓缓坐下。
  丫鬟拨帘走出站定,朗声道:“诸位贵客,凝珠姑娘今夜不做大宴,只在房中招待知音,闺阁简陋,若是超过六人,便难以容下诸位的非凡气度,还请结伴过多的贵客早些回去另选花娘。人数合当的,等下便可报上礼单了。”
  白若云对暮剑阁附近的富贵楼也算是略有了解,那里的价码他当然略知一二,他将两边规模大致做了一下比较,咬了咬牙,上手便准备报出五十两银子的高价。
  这价格的确已经不低,天璧朝官员俸禄颇高,上县令官居从六品上,一年的俸钱也不过就在此数上下,若是个清官,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要典当禄米才能超过。
  可惜这里是千金楼。
  虽不至于叫人真的次次拿出黄金千两,但也不会让人五十两银子便能买到花榜险些排进前十的花娘一晚陪伴。
  更不要说凝珠还是个头一次出现的新人。
  松竹院卖艺不卖身,因此历来就是贪花好色的富贵人家挑选小妾的首选之地,见第一面就满意赎身金屋藏娇的比比皆是。
  白若云不过刚刚开口,迟疑着说了一个“五”字,对面那一列已有一个面相富态的中年男人朗声道:“现银一百两,龙凤玉镯一对,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凝珠小姐笑纳。”
  那边话音未落,这边又有个声音道:“现银三百两,珍珠耳环一对,还请笑纳。”
  两个声音接的毫无间隙,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听到珠帘后的凝珠低低的惊叫了一声。
  白若云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眼帘后,估摸了一下不需借助南宫星所能达到的极限,咬牙道:“三百五十两!”
  先前那人的珍珠耳环保不准比五十两还要贵些,他这一声报完,周围登时响起一阵低声嬉笑。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朗声接道:“我这朋友初来乍到有些紧张,他其实还没报完,再加滑珠官雨珠各两颗。”
  “一千五百两。大兴号的三宝票,龙江以南通兑。”一个颇为懒散的声音缓缓说道,南宫星顺着望去,正是此前唐昕认出的那位浮华公子,唐炫。
  依他那身行头,倒真的确像是一掷千金的人。
  这已是能给寻常青楼里中上水准的美人赎身的价钱,小一些的地方,兴许连花魁都能带走。
  只是赏曲不到两个时辰而已,认为不值这个价钱的显然占了多数,唐炫才一说完,两列位子上的客人便站起不少,陆陆续续沿着来路退走。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南宫星一行四人、唐炫和另一列最末位子上最后进来的那个男人。
  唐炫看白若云脸色隐隐有些发青,笑道:“这位兄台可是还要与在下继续争一争?”
  白若云还没应声,另外那个男人却抢先开口道:“朗珲钱庄的金龙票,一千五百两,外带现银一两。”
  南宫星皱了皱眉,看那人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唐炫,便低声问道:“那人是谁?你堂哥的对头么?”
  唐昕侧目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人面目极为寻常,甚至寻常的有些非同寻常,好似不管丢进怎样一群人中,都会迅速的隐没消失,令人难以注意。
  这真是不知多少杀手梦寐以求的天赋。
  唐炫盯住那人,扬声道:“一千六百两。”
  “一千六百零一两。”那人不紧不慢的跟道,嘴上甚至还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唐炫眉心皱了一皱,旋即笑道:“一千七百两。杨昙,你这样不停加价,未免有些太下作了吧?”
  “是他?”唐昕一怔,跟着小声道,“这人也是最近才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成名于翼州,偶尔也在蜀州走动。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做逢赌必赢。”
  南宫星啧了一声,笑道:“这牛皮吹得可有些大了,赌徒不会永远有那么好的运气。”
  唐昕摇了摇头,飞快道:“这人的外号里的必赢指的并不是必定会赢,而是必定要赢。他要是赌输了一把,就一定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接着跟那人不停地赌下去,直到他彻底赢回来才肯罢休。上次你在陆阳见过的寻梦浪子邢空,据说就是为此和他结下了梁子。”
  两人这边说话的功夫,杨昙已笑嘻嘻的把唐炫的价码推高到了两千两,他仍不罢休,还是笑道:“两千零一两。”
  唐炫举起面前的酒杯,苦笑道:“杨昙啊杨昙,你这次一共就跟我赌了五百两,我要是就此罢手甘心服输,你岂不是还要多亏一千五百零一两在这里?”
  杨昙双眼一翻,道:“我赌的是你今晚抢不下这千金楼里任何一位姑娘的竞价,只要能赢你,我就高兴。你管我亏多少银子进去。银子我可以赚,赌局,你当是那么好赢得么?”
  唐炫抿了口酒,将酒杯向桌上一砸,朗声道:“好,我出五千两!”
  杨昙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这数目对他而言也的确不小,但他毫不犹豫一拍桌子,仍加价道:“五千零一两!”
  南宫星看了一眼身边已经闭口不言的白若云,心知他绝不愿欠下自己如此大的人情,宁肯不再竞价,只好转了转念头,一口干了杯酒,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讥诮无比,正斗在兴头的二人忍不住一起看了过来,唐炫忍下并未开口,杨昙却冷冷道:“你笑什么?坐在这里也不报价,当在看杂戏么?”
  南宫星又笑了两声,才道:“你和他做的这种事也叫赌么?他这种花销,你这种抬价,分明是在斗富。要是真打算赌,就拿出点赌的样子。”
  “哦?”杨昙斜斜盯着南宫星道,“这位兄弟倒是说说看,怎么才算有赌的样子?”
  南宫星笑道:“既然两位的赌局发展至今已经取决于凝珠姑娘的香闺为谁敞开门户,那不如取来笔墨,各位把自己的报价写在纸上,附上些说给凝珠姑娘的甜言蜜语,之后,由凝珠姑娘亲自选出准备招待的客人,余人愿赌服输,如何?”
  杨昙双目一瞪,道:“唐炫比我好看,岂不是先天就占了便宜?”
  南宫星悠然道:“杨兄,这里是千金楼,即便是潘安再世,该给的银子,也一文不能少吧?还是说,你没自信能猜出一个稳稳压过唐炫一头的数目?”
  唐炫也跟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妨撤回此前的报价从新来过,就按这位兄弟的规矩。你不妨猜猜看,我肯为了五百两银子的胜负,投下多少银子去。方才叫道五千两,其实我也颇为后悔呐。差点就连酒钱都剩不下咯。”
  杨昙的脸色变了几变,略一迟疑,道:“好!叫人取纸笔来!”
  那丫鬟先进帘后与凝珠低声商议了两句,得了首肯,便匆匆离开水榭,去拿文房四宝。
  唐炫往南宫星身边扫了一眼,似乎想到什么一样,微笑道:“我倒忘了问一句,这位兄台提的这个赌法,你们是不是也要参与?”
  南宫星笑道:“那是当然,给你们两位增加点不起眼的变数,不是更加有趣么?”
  他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又掏出几张金叶子摆在上面,接着撒了一把珍珠在旁,淡淡道:“再说若只是斗富,我们赢得太没意思,也太过浪费,不如各凭本事赌上一把,对大家都好,对不对?”
  唐炫杨昙都是眼力极佳的行家,光是看南宫星撒在桌上的珍珠,品相最差的也是官雨珠的档次,那滚了一桌子的,分明就是数不清的银子,神情不禁都是一凛,各自在心中重新计较着要写下的数额。
  白若云方才就一直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张珠帘,丫鬟取来纸笔搁在他面前,他才浑身一震,大梦初醒一般靠向南宫星,低声道:“这……我该怎么写才好?唐炫方才可是喊出了五千两啊。”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白兄,你既然和凝珠曾是故交,那你肯定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了解她,该写什么,怎么还会需要我这局外人帮你拿主意呢?”
  白若云一怔,旋即扭过头去,又呆呆地望向珠帘之后,手里握着毛笔,却并没写下一个字。
  那边唐炫面带微笑一挥而就,将墨迹轻轻吹干,犹有余暇折成双叶笺,抬手递给了那个丫鬟。
  杨昙皱着眉头左思右想,先是提笔写了两句,跟着将纸揉成一团丢进湖里,又要了一张,深思熟虑一番,缓缓写罢,对折一下,交给了丫鬟。
  白若云到了这时,才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匆匆写了一行,随手给出。
  那丫鬟拿着三张纸走到珠帘后,交给凝珠。唐炫伸指在酒杯边缘轻轻一弹,笑道:“杨兄,你的脸色貌似不太好啊。”
  杨昙唇角微微抽动,强笑道:“这种赌法让你占了便宜。松竹院的姑娘比起其他三间院子里的,本就没那么看重银子,我出的价,非得能抹平你那张脸才行。就算输了,我也不服。”
  唐炫微笑道:“不管我怎么赢你,你都不会服的。为了不让你纠缠不休,下次我就让你赢回来。”
  杨昙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白若云,哼了一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对手。这位兄台,可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身边的朋友,似乎比你还要阔气吧。”
  “朋友虽有通财之义,但这位兄台颇有傲气,不像是会全数依赖朋友的人,否则方才也不会半天一声不吭,任咱们把价码推得水涨船高。”唐炫眼观六路,看得到也清楚,杨昙眼力过人,自然也看得出来,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便又白了几分。
  珠帘后静了片刻,突然响起一声似乎是苦苦压抑却没能成功的抽泣,跟着凝珠竟直接站了起来,匆匆走进了另一边的回廊之中。
  唐炫面色微变,刚要起身,那丫鬟却从帘后走了出来,颇为疑惑的打量了南宫星一行四人一眼,跟着朗声道:“哪位是白若云白公子?”
  白若云应声站起,连语音都微微发颤,道:“是我!”
  那丫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道:“恭喜公子,您四位这边请。”
  南宫星将桌上的财物一扫收起,催着他们三人走进凝珠走入的回廊之中,自己落在最后,瞥了一眼唐炫,笑道:“唐兄,以后,凡事还是不要那么自信才好。”
  唐炫神情只一霎那便平复如常,微笑道:“的确怪我,我是没想到,连昕妹都混在其中女扮男装的一拨人,竟是真刀真枪来花大钱的。带着姑娘来这种地方长见识,仍舍得一掷千金,在下自愧不如。”
  南宫星笑道:“唐兄看来对风月一道还是不够精通,就是因为带了姑娘来这里长见识,才要一掷千金,不然怎么显出大好男儿的豪气。”
  唐炫听出他在说笑,便转而道:“你们赢都赢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们到底出了多少?我可是当即做了一首情诗,外带出了三千两银子。”
  杨昙赢了赌局,心情大好,也跟着笑道:“啧,你竟然出的反倒少了,亏我还豁了老命写了六千五百两上去,真要中了,娘的连裤子都要当掉。喂,小哥,你们出了多少?七千?还是一万?要是这价码,你们真不如去找老鸨商量商量再多出点给这位凝珠赎身算了。”
  南宫星神神秘秘的一笑,压低声音道:“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有时候只要一句话说准了,对女人来说,简直可以抵得过黄金万两。我们今夜,怕是只需要花几十两酒钱就好。”
  留下瞠目结舌的二人,南宫星也是心情极佳,哈哈大笑着走入回廊。
  走到凝珠所在临湖小筑,果不其然,白若兰和唐昕都留在了门外并未跟入,那个随侍丫鬟显然也被凝珠打发了出来,焦急万分的站在门外仔细听着门里的动静。
  “怎么?你们不进去跟着听听小曲儿?凝珠的嗓子当真不错,假以时日,进了花榜前十也不奇怪,到时候再想听上一曲可就难咯。”南宫星跟着站在门外,戏谑道。
  白若兰颇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只是有生人在旁,不好发作,只得仍装着男人语调低声道:“她怎么进了千金楼这种地方,我早晚得找你要个交代!你分明早就知道,为何早不说上一声?”
  南宫星淡淡道:“你们下山是为了找孙秀怡,又不是为了找她,我贸然说上一声,岂不是要乱了你们的行程。”
  这毕竟是白家的家事,唐昕不好插言,只好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
  南宫星看了那丫鬟一眼,上前摸出一块银子塞进她手中,柔声道:“小妹你也不要一直守在这儿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吧。过一个时辰再回来,也没什么。”
  那丫鬟忙把银子推还回来,戒备道:“这……怎么行,奴婢要伺候凝珠姑娘,也要防着有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南宫星仍将银子塞回去道:“诶,你一个弱质女流,真有什么事,难道还斗得过我们三个江湖草莽?小筑外头就有护卫,这种事怎么用得到你操心。实不相瞒,这位白公子和你们凝珠姑娘曾是旧相识,在里面必定有些私密话儿要说,你听了去,可就知道的太多咯。”
  那丫鬟神情微变,在这种地方,知道的太多永远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略一犹豫,接过银子塞进袖袋,低声叮嘱了句:“你们既然不进去……干脆,也到别处休息吧。奴婢给你们上茶。”
  南宫星笑道:“好,劳烦小妹领路吧。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免得被人打扰。”
  白若兰似乎有些不愿离开,唐昕只好上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她才不情不愿的跟了过来。将哥哥和凝珠一起留在了那边。
  门外的人都已经走远,小筑内却依旧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的气息。
  白若云费尽力气才维持住气息的平顺,而一进门就躲进帘后的凝珠,呼吸间依旧隐隐夹杂着抽泣之声。
  他最想问的就是她为何会在这里,可不知为何,竟觉的这么问出口来会有些突兀,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才好。
  又过了片刻,凝珠总算是顺过了气,低声问道:“白公子,你想听首什么曲子?奴家这就为您弹唱。”
  白若云心中一急,道:“你、你知道我不是来做这种事的!”
  凝珠道:“这倒奇了,不做这种事,你来千金楼干什么?难不成富贵楼不做你们白家的生意了,害得你千里迢迢来这儿找人救你们家那个疯子?”
  “是南宫兄硬要带我来的。秀儿,果然是你,我……”白若云听到她无异于自承身份的话,心神激荡,双目中竟闪动着一丝水光。
  凝珠立刻打断道:“那个名字你休要再提。李秀儿已经死了,如今在这里的只是凝珠,一个不得不投身青楼卖艺谋生的歌妓而已。”
  白若云的话被生生噎进肚中,顶的他胸口一阵烦闷,他向着凝珠那边走了两步,黯然道:“秀儿,再怎么说……你我也算有白头相守的山盟海誓,这其中,只是有些误会而已。他们怕你扰乱了和峨嵋之间的联姻,只是想看护你一阵,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恶意。”
  “没有恶意?”凝珠的声调突然拔高,仿佛被触到了痛处的母兽,只是不愿惊动旁人,才拼命压住了音量,“若是没有恶意!为何会害得我没了孩子!若是没有恶意!我趁夜逃走不见救我找我的人来,杀我的怎么反倒来了!若是没有恶意!会是谁请动了大名鼎鼎的七星门,来追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你、你说什么?”白若云面色一片惨白,膝弯一软,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这……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是新郎官儿啊,我这种碍事的弃妇是生是死,怎么会有人煞风景的赶去知会你一声!”凝珠画中的哭腔已经难以压抑,就像先前所受的委屈,一股脑从心底涌了出来,“要不是我福大命大,遇到了一些好人,什么李秀儿,什么凝珠,都早成了烂泥窝子里的几根白骨!”
  这听到的消息实在太过出人意料,白若云双手紧紧捏着扶手,剧烈的喘息了几口,才算是镇定下来,道:“秀……凝珠姑娘,这与我听到的情形相差太远,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请你……无论如何再信我一次,告诉我,咱们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凝珠走出帘外,脸上一片木然,只挂着两行清泪,她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白若云道:“你不妨先说说,你听到的是什么情形?”
  白若云仔细回想着当时在白家听到的话,道:“他们说商量堕掉你腹中胎儿的时候被你听到,你趁夜偷跑不小心滚下山坡,救起你后孩子已经没了,你受创颇大不肯开口,当夜便消失不见,只带走了我送的珠花……实际不是这样么?”
  凝珠盯着他的双眼,泪眼婆娑道:“那一晚我害喜难受的无法入睡,起身经过门廊,就听到你那竹弟一口一个婊子的在房中骂我,我忍不住听了一阵,才听出他不光想要拿掉我的孩子,还想趁这机会要了我的命,因为我只是个下贱的洗衣妇,配不上你前途无限的少阁主。你二伯苦劝了一阵,我却越听越是害怕,最后只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把孩子偷偷生下来,再去找你。”
  “哪知道那晚突然下了大雨,我逃到后来迷了方向,一脚踩空滚下山坡,醒来的时候……孩子……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当时救起我的是你的松哥,我看他不像坏人,就按他说的藏在屋中静养。可到了傍晚,你二伯赶了过来,告诉松哥说你竹弟为绝后患,带了几个心腹师弟去找我的下落,让松哥一定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我。你松哥不会说谎,当下就告诉了你二伯,他进来看了看我的伤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当晚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危险越来越近,忍不住偷偷起来穿好了衣服,想去跟你松哥说说话,结果……却恰好被我发现窗外的院子竟然有人偷偷摸了进来。我情急之下,行李也顾不上收拾,只抓了一朵珠花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那之后我足足逃了七天,身后一直有人在追我,让我连一场觉都不敢睡,最后……还是被那些人追上了。他们自称是七星门的杀手,拿钱办事,叫我做鬼不要找错了对象。我问他们是谁要杀我,他们不肯说,只是拿着剑,向我走过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看着凝珠的脸上因回忆而浮现出深邃刻骨的恐惧,白若云心如刀绞,惨然道:“是……谁救了你?”
  凝珠低头望着他,沉默半晌,才一字字道:“是如意楼。”
  “什么?”白若云心中一惊,霍然起身道,“竟……竟真是他们?他们怎么恰好救了你?”
  “他们看我混身脏兮兮的可怜得很,本是来给我送些饭菜银子,哪知道恰好遇到杀手逞凶,他们……他们为了救我,还……牺牲了两人。”凝珠抬手擦了擦泪,道,“之后,这世上就再没有李秀儿,只有凝珠了。”
  白若云方寸大乱,情不自禁问道:“你……你当真委托了如意楼,来白家报复么?”
  凝珠一愣,跟着,眼中迅速的升起一股怒色,好似受了什么侮辱一样,她退开两步,冷冷道:“我要是托了他们报复,你还有命坐在这里么?你知不知道,我抱着肚子在床上躺着流泪的时候最恨的是谁?我像条野狗一样逃命,从泔水桶里捞饭吃的时候最恨的是谁?我被四把剑指着的时候最恨的是谁?”
  “那……那你……”
  “我是委托了如意楼,”凝珠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克制住激昂的情绪,道,“而且还委托了不止一件事。毕竟他们找我要的代价,我无论如何也支付得起。等到事情一了,我便交给他们,从此两不相欠。”
  “你委托的是……”
  “我不会告诉你的。那……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凝珠的神情也变得愈发冰冷,她走回帘后,道,“公子要是听曲,现下就可以点了。否则,就请回吧。奴家……很累了。”
  白若云眉头紧锁,心底的淤塞难过无从发泄,无数疑惑也是毫无头绪,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找不到一处可以进入的通道。
  “秀儿……不,凝珠姑娘,是我……对不住你。我说过一定会好好护着你,我没有做到,错的……是我,我……这就走。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失魂落魄的留下断断续续的句子,白若云打开房门,行尸走肉一样挪了出去。
  廊外歌舞依旧欢愉喜庆,夜风仍带满了陈年佳酿的香气,勾人的脂粉味充斥在流动的气息中,除了他,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享受着生活带来的快乐。
  他关上身后的房门,走向回廊。回廊的尽头,仿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转过第一个拐角,他就看到了南宫星。
  “我还当你们都先走了……兰儿和唐姑娘呢?”白若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道。
  南宫星道:“他们正在和唐炫喝茶,我怕你这边对付不来,过来等等看。”
  白若云缓缓道:“只是……听曲儿而已,能有什么对付不来的。”
  南宫星笑了笑,直截了当道:“看样子,你们还没和好啊……”
  白若云一怔,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你面前装腔作势,好像也是白费力气。是,她根本就是恨透了我。我……又哪里来的机会跟她和好。”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无比的笑话一样。
  白若云被笑得有些羞恼,不禁道:“你笑什么?”
  南宫星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肃容道:“我问你,你方才写的字条,报了什么价钱?”
  白若云略一迟疑,低头道:“我只写了一句‘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南宫星马上道:“所以她恨你恨得连几千两银子都不要,只是为了叫你进去骂上两句,对么?”
  看白若云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南宫星又道:“女人有很多时候,嘴上说得是一套,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套。你若是在女人面前听见什么就当是什么,那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呆头鹅了。”
  “你……你的意思是……”
  “我只知道,一个恨你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是不会一进屋就把丫鬟先赶出来的。”南宫星说罢,笑着凑近白若云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白若云大惊失色,道:“这……这怎么成?”
  南宫星只是笑道:“你回去看看情形,自然知道成不成。不用担心护卫,你只要转身回去,下一刻,那些护卫就都在我这边喝酒了。”
  白若云迟疑不定的看着他,神情有了显而易见的动心模样。
  “去吧,咱们还有一屁股麻烦等着解决,没时间给你在千金楼里卖上十天半个月痴情。你若还想要这个老婆,就听我的。”南宫星抱起手肘,催促道,“或者你说到明处,从此不再来找凝珠,凝珠此后被人赎身给人做妾也好,被人买走为奴为婢也好,都与你无关,那咱们这就回去,再不登千金楼的大门。”
  “不,”白若云终于定下心来,他感激的拍了拍南宫星的手背,道,“我这就回去。”
  他转过身,大踏步走回到凝珠的小筑门外,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凝珠显然没想到白若云还会回来,惊慌失措的回头看向门口,连手上的东西都忘了放下。
  她坐在桌边,桌上开着一盒妆奁,其中的东西整整齐齐,只少了一样被她拿在手上,紧紧捏住。
  白若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他曾经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朵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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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7-23 21:58 #36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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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枝头春意闹

  “你、你回来做什么!”凝珠愣了一霎,才慌忙将捏着珠花的手藏到了背后。
  南宫星的提点总算是让白若云从彷徨失措中清醒过来,而眼前的世界清晰起来后,他马上就发现,凝珠脸上刻意做出的敌视有多么可笑。
  可笑到让他想大哭一场,再把刚才夺门而逃的自己痛揍一顿。
  他没有答话,只是关上房门,大步走了过去。
  “我要叫护卫了!你要干什么!”凝珠慌里慌张的将手上的珠花收进妆奁盒内,但盖子还没扣好,已经被白若云伸手托住,一把掀开。
  千金楼对花娘的首饰从不吝啬,那妆奁盒中手镯耳坠、发钗步摇琳琅满目,叫寻常人家的女子看了,只怕顿时就要闪瞎了眼。
  但放在最当中的,仍是那朵已经陈旧残破的珠花。
  绸布做成的花形已经掉色斑驳,串在上面的小珠也掉了几个,摆在这么一盒首饰中,就像掉了毛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站在一群凤凰里。
  “我……我只是怕逃命的时候没有盘缠,才带上它的……”凝珠看白若云热泪盈眶的盯着看个不休,咬了咬唇,恨恨道。
  “可你从泔水桶里捞饭吃的时候,为何不当了它?”白若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绕开她刻意用言语堆砌起的城墙后,他才察觉,这些看似凌厉的防备,根本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是怕被杀手追上。你……不要自作多情!”凝珠倔强的将脸扭向一边,飞快的擦掉了脸上的泪。
  “我一直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白若云轻轻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的走到凝珠身后,突然双臂一圈,将她搂在了怀中,“现下看来,是我太自大了。”
  凝珠颇为恼火的挣了一下,看他不放,又用手肘向后顶了一下,羞怒道:“公子自重,这里是千金楼的松竹院,不是你家的厢房!”
  白若云哪里肯放,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口鼻埋进她如云乌发之中,叹息般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心思虽然机敏,但实则是一根筋的性子,当初认定了我,便什么都不管不顾,有了孩儿屈做侧室也没有半句怨言。秀儿……原谅我,我知道你心底并不是真的恨我,否则……依你的性子,我根本没可能过来见你。”
  她又挣扎了两下,还没开口,白若云已将她彻底紧紧抱住,柔声道:“我再也不想去管什么门派大势了,秀儿,我要娶你,等我找到孙秀怡,我就上峨嵋山登门退掉亲事。我要昭告天下,我白若云的妻子是你。”
  凝珠低下头,轻轻的抽泣两声,才道:“不要再拿这些虚妄的话来哄我,我先前要的那么少,你们却不肯给,如今我什么也不要了,你为何……为何又来缠着我。我只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孤女,不过蒙你白家大少爷眷宠,就惹来杀身之祸,你叫我……怎么还敢有半点奢望。”
  一想到此处,白若云的心头便涌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怒火,他咬牙切齿道:“白家最近出了很多事,也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之前才误会是如意楼为了你受的冤屈来白家出头,这次的风波,我大伯四叔五叔都赔进去了一条命,我父亲也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秀儿,我保证派人去追杀你的一定是对白家有所图谋的人,绝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凝珠浑身一震,惊道:“怎……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我、我真没有托如意楼去为我出头。我……我只是……”
  白若云忙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你绝不忍心做出这种事,先前是我心慌意乱口不择言。是我混帐。你莫往心里去。”
  陡然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竟和缓到近乎暧昧的程度,凝珠慌忙又挣扎了两下,双颊微红道:“你快把我放开,你家的事,我……我根本不想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必整日在河边洗衣,唱唱小曲便衣食无忧,不劳白公子你费心惦记。你还是去再找个傻透了顶的女人嫁你吧。”
  察觉到凝珠的挣扎根本全无力道可言,白若云想了想方才南宫星附耳教导的话,暗暗咬了咬牙,低声道:“好,就算被千金楼的护卫乱刀砍死在这儿,我也认了。”
  凝珠一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哎呀惊呼出口,竟被白若云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着屏风后的摆琴软榻走去。
  这里本就是听琴赏曲的小筑,就算是为了安全,也不会特地摆下床铺。
  但这种时候,一张软榻已经足够。
  足尖一勾一挑,白若云已将碍事的琴连着琴桌一起挪到一边,俯身一放,已将凝珠横摆在榻上。
  凝珠又羞又急,一双粉拳抵着他的胸口,怒道:“白若云!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要喊一句,立刻就会有人冲进来,轻则殴打一顿,重则砍你半死!你不要仗着有点武功,就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白若云一手撑在她腋下,低头望着她被泪水冲花了的妆容,忍不住抬手为她擦了一擦,轻声道:“我仰仗的不是武功。”
  凝珠被他望的有些心虚,不禁将头一扭,愤愤道:“怎么,难道你结识了什么达官贵人,成了靠山么?”
  “我仰仗的,只是你心里那一念不舍。”他的头越降越低,口唇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呼出的热气都激起了她颈侧一片细小的疙瘩,“你随时可以叫,护卫进来,我也绝不动手,他们愿意将我怎么砍成肉酱,我也绝无怨言……”
  “你、你……你为何……为何……”凝珠的眼中又开始闪动着泪光,“为何总是要在这种时候勉强我……最初我拼命躲着你,你……你就不肯放过我……非要……非要让我动了心。如今……如今我心已死了,你……你又偏要来……来寻我……”
  他扳过凝珠的头,与她前额相抵,缓缓道:“当初你心里明明有我,也是偏不承认,我只好说我破了件衣服,哄你到了厢房,硬是亲了你一口,你才肯吐露心意。如今你明明还念着我,却非要说恨我,情形……和当时似乎相差无几呢?”
  凝珠双目登时睁得溜圆,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摇头道:“不……才不一样,我……我那时……那时……”
  说话的功夫,白若云的面庞已近在毫厘,还带着些许茶香的气息灼热的喷吐在她脸上。
  两厢情浓耳鬓厮磨的时候,这样的体会曾经无比熟悉,颠沛流离的这段时间,却让这感受茫远的近乎陌生。
  满心的酸楚,终究还是没敌过汹涌而来的甜蜜回忆,她像是认了命一样,垂下了双手,闭上了眼。
  白若云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但紧接着,就毫不犹豫的覆上了她冰凉微颤的柔软朱唇。
  这厢凝珠娇小滑嫩的丁香重又被白若云擒获同时,原本负责凝珠安全的两名护卫已是第三杯酒落肚,黝黑的面庞都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较年长些的那个扭头看了一眼另一侧的小筑,似乎有些担忧,道:“南宫公子,您是金老大的朋友,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去知会她一声?松竹院里真要出了私通的事,说出去可不太好听呐。”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我方才不已经让你们看了,凝珠姑娘的卖身契本就在我手上,我说没事,自然就是没事。至于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做些什么,我都不管,自然没你们什么责任。喝酒,喝酒。”
  另一个年纪轻些的护卫看了一眼南宫星身后,笑道:“看来我们不管,一样还有人管的样子。”
  南宫星微微一怔,扭头一看,却是白若兰正怒气冲冲的站在回廊那头,略一犹豫,便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两位慢用,我失陪片刻。”南宫星连忙起身,匆匆迎了上去。
  “小星,我哥哥那边……怎么没动静了?”白若兰看着有些着急,小声抱怨道,“我刚才去那边看了看,房门也闩了,屋里也没声音,你……你还把护卫都叫来喝酒。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南宫星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说道:“是你们兄妹认出了凝珠的本来身份,我好心帮忙给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成了我在搞鬼呢?莫非你不喜欢这个嫂子?”
  白若兰忙摇了摇头,道:“可没有,我哥要真成亲,当然还是李秀儿最好,她人聪明懂事,又体贴能干,除了出身来历,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我也挺喜欢她的……不对,这和我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她怎么成了凝珠,到千金楼这种地方卖艺来了?”
  南宫星无奈道:“这种事你当然要去问她本人才行。相信这会儿你哥哥已经在努力问话了吧。”
  听出南宫星口气中颇有几分调侃的味道,白若兰楞了一下,道:“我怎么觉得你一副想看好戏的模样啊。不成……我去看看我哥哥。”
  南宫星忙道:“别,你要这会儿闯进去,我保证凝珠姑娘在你出嫁之前都不敢再进白家大门。”
  白若兰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星不好直接解释,只好委婉道:“就我所知,凝珠姑娘和你哥哥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之前还把你哥哥赶了出来,我教了你哥哥一个法子,他又回去试了试,这会儿还没出来,说明成了。你要去捣乱,可就尴尬大了。”
  白若兰仍是一头雾水,道:“那……我不打扰他们就是,那小筑三面都有镂空窗户,连窗纸都没有,我去远远看一眼总没事吧?这阵子事情这么多,追杀的人保不准这几天就都到了,我怎么放心让他自己在那儿。”
  南宫星本想开口阻止,转念一想,这会儿唐昕正陪着唐炫喝酒拉家常,杨昙赢了五百两银子非要请客,一时半刻都绝过不来,说是天赐良机也不为过,当下他便忍住肚中偷笑,柔声道:“好好好,我拗不过你,那这样,我陪你一起去看一眼,他们没事,咱们也可以帮忙守上一阵。否则真要来了对头,光靠你也于事无补不是。”
  白若兰本就想拉着南宫星过去作伴,哪里知道他还有别的心思,当即喜道:“那再好不过,咱们这就走。”
  “对了,你教我哥哥的是什么法子啊?”白若兰好奇心本就颇旺,才从回廊绕到院中,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是寻常家里夫妻拌嘴之后常用的法子。”南宫星仍不肯明说,只道,“只要两人还有真情实意,这法子就比嘴上道歉管用的多。”
  白若兰迷惑道:“真有什么误会,不是诚心诚意把话说开才最管用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是诚心道歉最重要吧。你又出了什么鬼点子啊?”
  南宫星笑嘻嘻的扭头在她鼻头上戳了一下,道:“误会说开了就不生气,诚心道歉就能原谅,像这样的女人,我希望这世上是越多越好。”
  白若兰一愣,无奈的小声道:“好吧,有时候我生气起来,也是挺不讲理的。可能你的法子的确有需要用的时候。”
  到了本该是那两个护卫驻防的偏院,凝珠所在的小筑就在数丈之外,灯火通明。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你哥哥功夫比你好,咱们还是别靠得太近。被他发现难免有些尴尬。”
  白若兰瞥了他一眼,嘟囔道:“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你和我哥在搞什么把戏。”
  她正四下看着找合适的地方,突然听到小筑内传出一声纤细悠长的呻吟,好似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像是难受,偏偏听起来又透着一股快活。
  白若兰正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年纪,要是寻常地方听到这种声音,仔细想想兴许能明白一二,可此时此地,一来松竹院的规矩就是卖艺不卖身,二来她心底也不愿承认哥哥会在这里做那种事,因此先是一怔,跟着忍不住小声道:“刚才……那是李秀儿在哭么?”
  南宫星忍住笑,答道:“她不叫李秀儿,叫凝珠,她不是在哭,我保证。”
  白若兰心里有些慌张,左右看了看,院子里不是松就是柳,连个能落脚的高处都没有,就一株半大柏树,还离窗颇近,一个不留神,多半就会被哥哥发觉。
  可实在找不到别的地方,她只好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树下,抬头张望了一下,寻了个一人半高的粗枝,猫腰一窜,轻手轻脚的将身子扯了上去。
  江湖传奇中总免不了有这种夜窥探秘的桥段,白若兰老早在家就心痒惦着,只是无奈英雌无用武之地,这回有了机会,看的又是自家哥哥,不怕有什么后患,自然迫不及待就将视线抛了进去。
  若是另外两面,有那一扇屏风挡着,她还看不到什么东西,可恰恰这偏院本就是给护卫保护花娘所用,那不铺窗纸堂堂正正呈在人前的,正是琴桌所在的软榻。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哥哥筋骨紧绷,汗湿油亮的赤裸脊背,和裸背下雄腰上牢牢缠着的一双粉腿。
  那双腿白里透红修长纤美,脚掌勾在一起,十支足趾随着那裸背的起伏不住蜷伸,好似想要从半空握住什么东西一样,而每当那脚趾用力伸展的时候,裸背的下方就会漏出一声呜咽般的轻哼。
  哥哥的衣服丢在一边,凝珠原本的一身盛装,也都成了垫在身下的被褥,那交缠在一起恨不得将彼此嵌入体内的两人,已赤裸的好像初生婴儿一般。
  即便是未通人事的白若兰,也不会傻到还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这一幕让她实在太过震惊,一时间为了捂住嘴巴不要尖叫出声,竟连扶着树干的手都收了回来,当下脚下一滑,失了平衡。
  但身子一沉,她还未向下坠,就被一条胳膊从腋下穿过,毫不费力的抱了起来,稳稳放回了树上。
  她惊慌失措的往后一看,看到是南宫星不知何时纵了上来,双手一搂将她稳在了枝头,心中先是一松,跟着又是一紧,大感害羞的扭了扭身子。
  无奈树枝上只有这么大点地方,即便南宫星很柳下惠的向后让让,两人也拉不开容下一拳的的距离,更不要说,南宫星这人和君子绝没有半点沾边。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挪了几分,这一近,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白若兰背上。
  从和白若兰重逢开始,南宫星就一直在表现着他难得的克制,只是靠着偶尔不经意与她小手相触聊以慰籍。而此时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错过简直天理难容,就算是会惹来一阵不理不睬,他也非要先赚下些红利再说。
  更何况这些天他早就摸透了白若兰的性子,只要是对她好过的人,有气她也存不过三天。
  “小星,你、你靠太近了。”生怕被哥哥发现,白若兰捂着嘴巴压低声音扭头往后说道,另一手总算记住了扶好树干。
  “我这不是怕你再掉下去么。”南宫星笑嘻嘻的从背后将她搂紧,心满意足的低头嗅着她发丝间的少女幽香。
  时值春末夏初,即便这两天天气凉爽,众人也都穿的轻透了许多,今夜白若兰穿的又是男装,想着衣料厚实,便去了里衬,贪个凉快,这会儿南宫星贴在后面,才惊觉原本以为的厚实,竟是如此单薄的一层,连他身上哄哄的热气,都沁到了她的肌肤上。
  “我……我掉不下去。”低声驳了一句,却恰逢屋里凝珠没咬紧牙关,一口畅美娇呼飘了出来,她浑身一阵发烧,猜着南宫星多半是没听到,只好懊恼的又挣了两下。
  托男装束发的福,白若兰娇嫩小巧的耳珠几乎每有半分遮蔽,南宫星舔了舔嘴唇,象征性的踌躇了一下,便毫不客气的探头过去,伸出舌尖在耳垂后自上而下便是一划。
  白若兰耳后一痒,浑身一阵哆嗦,登时羞得连领口外那段嫩白颈子都红了个通透,忙曲起手肘往后便顶了过去。
  被人穿腋搂紧的情形下,这么一顶本就不痛不痒,全无威力可言,更别说她分毫没用真气,手臂这么一蹭,倒像是撒娇更多。
  她也知道此刻情势大大不妙,可哥哥和凝珠就在眼前不过几丈外的地方颠鸾倒凤,香汗淋漓纤毫毕现,真弄出动静来被他们发现,她这做妹妹的只怕再也没脸出现在两人面前了。
  若是旁人,兴许她还有心思豁出脸面捍卫一下界限,偏偏此刻轻薄过来的却是南宫星,这才真叫她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急得红透了一张脸,连汗都渗出了鼻尖。
  “我……我可不是千金楼的花娘,你、你快放开我。”耳珠已被舔得又酸又软,她才总算得了个机会,趁着凝珠咬着哥哥肩头让哥哥通哼一声的当口,赶忙低低喊了一句。
  南宫星意犹未尽的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吸,偏开头柔声道:“兰儿,我的心意你又不是不明白,千金楼的花娘,怎么可能叫我费心至此。要不是你们家出了这么多事,我原本可是想着等你十五岁生辰一过,就想方设法把你拐回去做南宫家的媳妇的。”
  白若兰浑身一震,心弦当即便乱了调子,恰赶上窗子里白若云粗喘几声,双臂一搂将凝珠翻过个来,一边亲着她汗津津的脊梁,一边把一根湿淋淋的粗长棒儿往她圆滚滚的雪臀当中塞了进去,眼看着一条肉杵硬是将一条细窄嫩缝撑开,咕唧整根钻入,吓得她哪里还知道要说什么,随口便道:“我……我不过救了你一次,不、不用委屈你来哄我。”
  无心之言,反倒大都带着真意。
  最初重逢,南宫星不过是碧姑娘明面上的一个小厮,白若兰心中自然毫无芥蒂,纯因能与幼时经历过生死的伙伴再见而高兴。之后南宫星处处帮护,一步步为暮剑阁帮下大忙,她一个正值情窦初开之际的少女,说心里没有几分期许就连自己也骗不过。
  那时他还不过是痴情剑骆严的弟子而已,骆严一世游侠,居无定所,怎么算,家大业大的白家也不必担忧门当户对的事。
  谁知道,离了断霞峰,南宫星的更多身份便一点点的露在她眼前。
  光是朗珲钱庄背后少东这一样,就能将白家商号一脉都压下不值一头,更不要说还算是江湖草莽之流的暮剑阁。
  另外还有临别特地向她暗讽的崔冰,一路铁了心赶都赶不走的唐昕,媚眼如丝投怀送抱的老板娘,论姿色,哪个也不逊色于她,所以即便早就感觉到南宫星的期待,她也只能暗自平添恼火。
  她不是二伯母那种性子,不够格去拥有的,她宁肯早早抛掉,不去惦记。
  南宫星隐约知道她心中那一团纠结,而最好的应对,便是不去理会,只是笑道:“这种好事,怎么能叫委屈。你看你哥哥抱着凝珠,心里会有半分委屈么?”
  本就口干舌燥挪不开视线,被他这么一说,白若兰忍不住又将视线正了一正。
  白若云伏在凝珠雪白的身子上正自酣战,身下佳人已被弄得骨酥神醉,连跪伏也稳不住姿态,不觉便将整个上身都贴在了散乱衣物上,只剩双股撑着撅起粉臀,婉转承欢。看凝珠那双手捂在嘴上都已捏得发白,鬓散钗乱目光迷离,明明眉心紧蹙,却偏偏透着一股快活的难以忍耐的滋味。
  白若兰看得愣了神,南宫星趁机低头在她颈侧来回吮吻,她才惊抽了口气,忙低声道:“不……不一样,他们两情相悦,再说……我哥哥,对李秀儿一直都喜欢的要命,李秀儿真不退让的话,他说不定一开始就把和峨嵋的婚事推了。我……我……”
  她连说了两个我,却不敢把心里涌上来的话说出口,一来二人还根本未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二来……她竟不能确信无疑,万一真遇上南宫星不得不另娶他人的情形,她是否会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的绝不退让做小。
  “兰儿,我对你也是喜欢的要命呐。不是为了你,这么要命的情形,换成谁,怕是也跑得不见人了吧。”南宫星在她细嫩的颈侧一边轻咬,一边柔声说道,“咱们是否两情相悦,不全看你了么。”
  屋中凝珠已彻底伏在了榻上,双手捂不住口中娇吟,不得不团起肚兜咬在嘴里,赤条条白鱼似的娇躯,已情不自禁的向着白若云胯下那根阳物一下下挺耸。
  这种活春宫,换了妇人来看,早就香津横流心痒难耐,白若兰即便不经人事,背后一个雄壮身躯牢牢抱着,肩头一张嘴巴轻轻巧巧地吻着,一股股男子气息几乎将她裹住,终究还是动了情关,身子一软,靠在了南宫星身上,面红耳赤的咬了咬嘴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道:“你……你有那么多姑娘和你两情相悦,何苦……何苦还来……逗弄我……”
  南宫星的口唇依旧不舍得离开她那段已被吻得发烫的脖颈,低声呢喃般道:“红颜知己再多,南宫夫人却只有一个。要怪,就怪你当初一时冲动,豁了命去挡一只狼,结果惹下了我这只色狼,我这一生缠你是缠定了,你就是上天入地,钻山下海,我也一定会去找你。”
  也不只是担心凝珠禁受不住,还是怕精关失守要略微缓缓,白若云从背后将凝珠抱侧过来,双手爱怜的抚着那对香滑淑乳,一边吻着她的颈窝,一边从后方款款摇动,玉茎埋在红艳艳的嫩蛤之中,搅出爱蜜汩汩。
  一般的从背后贴抱上来,白若兰感同身受,只觉背后热得发烫,既想向前逃开,又想往南宫星怀中钻紧一些,与他的身子磨蹭几下,心思迷糊之际,倒也没错过他这段说情话不像情话的表白,心中一阵酸甜交织,娇嗔道:“谁要当你的夫人,到时候弄来一院子小妾,烦也烦死我……”
  “谁敢烦你,为夫帮你打她屁股。”南宫星口中调笑,顺势抽回一手顺着柔韧腰肢往下一滑,恰恰停在白若兰耸翘嫩臀与腰窝衔接之处,左右轻轻摩挲,那掌心热度轻而易举便透过了几层薄布,一股一股流淌在她肌肤之上。
  麻痒汇聚在尾骨周遭,冷不丁窜了上去,白若兰一个激灵,嘴里轻轻啊了一声,忙将下唇咬住,垂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别说她没舍得用力,就是全力扭这一下,南宫星也不会就此罢手。白若云与凝珠的鱼水之欢帮了他的大忙,既能让白若兰心神大乱春意萌动,又能叫她百般顾忌不敢放开手脚,虽说不能趁着这个机会行周公之礼,但将距离一口气拉近到极限可是再好不过。
  想着今后未必会有如此香艳的良机,南宫星瞥了一眼窗内,看里面两人还能欢好一阵,便将目光从凝珠身上收回,心下跟未来大舅哥说了声抱歉,加紧往白若兰身上施展开来。
  火热的口唇不住的亲吻着颈窝耳垂一线,臀后那只手掌越摸越是靠下,而身前搂着的那条手臂,不知不觉也越来越高,马上便要盖住特意用布条束住的酥胸,白若兰心中大感不妙,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起在脑海中叫喊着快些挣开,可……可被他摸到亲到的地方实在是痒酥酥的好不舒服,那明晰了的情意也让她心底好似猛浇上一捧新蜜,甜的连唇角都禁不住想要勾起,哪里还凝得出半点气势去挣扎抵抗,只想着不过是搂搂抱抱亲亲摸摸,既然是他……干脆随他好了。
  情爱攻守,最难的一步便是卸下心防,南宫星见白若兰不再挣动,心中大喜,手指一撩掀起了上衣下摆,得寸进尺的往衣服里摸了进去。
  练武先活腰,自小学功夫的女子,腰肢往往软中带韧,白若兰正值青春年少,说是肤若凝脂也不为过,那春葱般的嫩肌之下,弹动着充满力度的腰筋,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南宫星的手掌抚摸到哪里,哪里就随之绷紧,好似生怕他的手会按进她的身子里面一样。
  而他只要轻柔的来回摩挲一阵,那一片紧绷的肚皮就会连这里头的肌肉一起软化,仿佛被挠到了痒处的猫儿。
  终究还是觉得如此肌肤相贴不妥,白若兰垂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外拉了一拉,没有拽动,也就不再使力,只是小心的克制着口鼻娇喘,细细的体会起了他手掌带来的麻痒滋味。
  不过当他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她裤带的时候,她猛然一把将他手指抓住,近乎惶恐的摇了摇头。
  南宫星也不勉强,退而求其次的将手一绕,隔着步裤直接捧住了她紧翘臀峰。她喉间低低咕哝了一声,并未推阻,只是略绝不安似的扭了扭腰。
  大抵是基本功练得过勤,白若兰的俏臀并不算丰腴多肉,显得有些单薄,南宫星的大掌一张,便能把半边屁股整个盖住,不过这嫩臀虽小,触感却是极佳,没有多少赘肉的缘故,滑嫩肌肤下尽是弹力脉动的感觉,尤其是当她腰肢轻扭,双腿微摇,掌下的肉丘便好似成了活物一样,不揉自动,不捏自绷,方寸变换,其乐无穷。
  他用上手法爱抚一阵,白若兰便有些抵受不住,低低哼了一声,两瓣妙臀冷不丁向内一收一夹,让他立刻忍不住想到近在咫尺的另一处桃源蜜境在这种情形下会是怎么美妙的紧致包裹。
  就算光是让这两瓣臀肉将阳根夹在当中挤上一挤,也少不得几分销魂。
  这会儿工夫,白若云似乎是缓过了劲儿,再度翻身将凝珠压在了身下,双手抚着她红潮密布的雪股,口唇牢牢含住一边乳豆,雄腰猛摆,大开大合的驰骋起来。
  这下可苦了早已忍耐不住勉强硬撑的凝珠,又硬又热的阳物一下下猛送进来,撞得花心酸软如泥,蜜穴嫩肉成了雨后湿泥,一道碾过便是阴津四溢。她还道护卫仍在院中,只是知道她有私事要说站的不近,唯恐口中漏了淫声,今后不能再在松竹院安身事小,真让白若云为此惹下麻烦事大。
  “你、你……慢些……我……嗯唔!嗯嗯嗯……受……受不住……了……哼嗯——呜呜嗯……”她勉强挤出一线声音提醒,无奈身上愉悦流窜,腰肢擅自拿了主意,她这厢说着,那厢腰身不住上挺,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
  白若云正到了要紧关头,湿滑紧凑的细嫩穴眼将他的阳物包裹的通体发酥,要不是卯足了劲儿非要让凝珠丢上几次,早就忍不住爆发出来。
  到了喷薄欲出的时候,哪里还有男人能忍得住轻抽慢送,白若云双膝一沉撑住身子,腰背越动越快,那肉体相击啪啪作响的动静,也是愈发清脆密集。
  心里明白院中只要不是聋子,这会儿都已知道屋中正在做什么,凝珠双目一闭,嗯啊一声娇媚入骨的细长呻吟,终究还是豁了出去。
  几乎同时,白若云猛力挺了两下,跟着将凝珠用力一搂,龟首抵着蕊芯一边跳动,一边将热腾腾的阳精劈头盖脸浇了上去。
  凝珠浑身一颤,双目一翻,也跟着丢了身子,“嗯、嗯啊啊啊——!”
  这一声叫唤传到窗外,真是让白若兰又羞又羡,羞得是女儿家竟还能叫出如此骚浪的呻吟,羡得是别人可以开口,她却只能紧紧攥着衣角苦苦忍耐。
  以前她只知道痛可以让人忍不住叫出声来,今夜才算明白,原来这无法形容得痛快,更叫人难以忍耐呼叫呐喊的冲动。
  “小星……停,哥哥……他们好象已经好了。”看着白若云和凝珠搂在一起亲吻抚摸,动作变得轻柔和缓,白若兰忙小声提醒道,“你……你再逗我,就该被他们发现了。”
  她已经撤去了要紧处之外的所有防备,南宫星岂会让她就这么刚刚兴起便点到为止,说什么,他也要让她今晚就明白身为女子那独一无二无法比拟的喜悦快乐。
  他最愿意看到心仪的姑娘因他而欢喜快活时的神情,那种时候的女人,眼中往往会有着愿意将一切都送到你怀中的柔情万种。
  更不要说白若兰这他一早就立志要娶回家去的人。
  “那……咱们就去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地方好了。”南宫星微微一笑,在白若兰耳边低声说道。
  白若兰一怔,还没明白过来,整个人一轻,跟着就好似腾云驾雾一样被他抱着飞了出去,一起一落,便到了十余丈外花坛后的院墙下。
  双足刚一踏实,她抬头正要开口,就见南宫星绕到身前,双臂一伸将她圈在墙边,一对深不见底的眸子犹如夜空星辰,向她一寸寸迫近。
  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她就这么半开着嫣红的唇瓣,呆若木鸡的望着他越来越近,越来愈近。
  直至,温热的触感,紧紧地,不容逃避的覆上她的小嘴。
  一蓬绚烂至极的烟花,在心底,轰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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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月夜

  亲嘴这种事,白若兰并非全然不知。
  她既在书房里撞见过自己父亲与一位姨娘贴面相拥,也在小河边巧遇过哥哥与李秀儿在树下痴缠。
  只是她一直都不明白,不过是把嘴巴贴在一起动来动去,到底什么地方有趣?让搂在一起两的人面红气喘,一副陶醉万分的模样。
  而如今事情到了头上,她才总算是明白了个中滋味。
  南宫星的面庞靠近到可以闻见他口中淡淡酒味的时候,她就已经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明明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在提醒,他要亲过来了,他要亲过来了,她却偏偏连扭开脸也做不到,反而口干舌燥的要命,情不自禁的便微微张开嘴,用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瓣。
  她一个怀春少女并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对早已迫不及待的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于是下一刻,她的小嘴便已被牢牢亲住。
  胸中的搏动仿佛快要震聋耳朵,本就燥热的娇躯瞬间每一处都在发烫,面颊直到耳根更是几乎要烧起来一样,不知不觉,她的手便抬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搂住了南宫星的脊背,脑海里迷迷糊划过了一个念头,他的背好宽……
  她闭上眼,颇有几分羞耻的想,如果这时有人在旁看到了她,恐怕也能看到一副面红气喘陶醉万分的模样吧。
  原来只是被喜欢的人这样亲着嘴巴,就会让人快活的想要飞起来呢。
  一得了回应,南宫星立刻就拿出了得寸进尺的本事,双手一搂将她环住,一手探入衣摆,顺着微染香汗的嫩滑腰背爱抚而上,一手扔去捞住因心慌意乱而绷紧了的小巧臀丘,布足了真气来回揉弄。
  亲吻自然也不会仅仅满足于贴合在外轻轻磨蹭,点水般触了几个回合,他便将舌尖一吐,寻着了白若兰微微开启的唇缝,画着圈儿上下挑拨。
  只是唇瓣相碰就让她浑身火烫,此刻被又滑又软的一条舌头逗弄起来,更是让她通体酥软不知所措,连臀后那只手掌越挪越低也无心理会,只顾着抉择到底是把这不速之客放进嘴里还是拒之门外。
  南宫星可不等她慢慢盘算,先收回舌头将嫣红唇瓣上下分别含在口中吸吮一阵,亲的她下意识将小嘴开得更大,跟着便卷土重来,灵舌一探,已长驱直入钻进了她檀口之中。
  “嗯……唔?”白若兰不曾见过这种亲嘴的法子,冷不丁嘴里多了一条舌头,心下一慌,险些便一口咬住,幸好马上想到这是南宫星的舌头,悬崖勒马,可心里仍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换了用自己口中丁香向外推阻。
  这可正合了南宫星的心意,他顺势一退一吸,反将她香滑嫩舌含进了自己口中,双唇一夹嘬的啧啧作响。
  怎么……怎么像被他吃了舌头一样,白若兰心中大羞,忙向回缩,南宫星顺势跟去,又钻回她口唇里头,来来往往,四唇相接之间,倒成了一双舌儿交缠嬉戏之所。
  女子情欲最受心绪影响,爱意翻涌心醉神迷之际,握着小手亲上一亲,都抵得过寻常时候摸揉半天奶儿。
  此时白若兰臀背俱被抚弄的热痒酸麻,口中也已渐渐摸索到回应之法,痴吻到唇角银丝垂流,三方汇聚之下,一股陌生而浓厚的深切感觉迅速的在她肚腹之中膨胀开来,明明未动内力,丹田周遭却好似漾了一汪温水,暖洋洋的酥麻无比,不知不觉,裹胸布中两颗软嫩奶珠便悄悄立了起来,顶在布上,身子一动,尖儿便轻轻一磨,磨得心窝子里一阵发酸,连膝盖都跟着一软。
  “嗯……嗯嗯……呜……”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女子情潮汹涌而来的前兆,只觉得周身上下虽然舒服却又说不出的憋闷,双手紧紧攥着南宫星背后衣服只想让他再搂的紧些,将她的屁股再揉的狠些,最好能把背后哪只手换个地方,帮她把缠布下头那对涨的发痛的花苞儿也捏上两下,仿佛只要这样,积在肚脐后的那一团懊燥便能成了痛快,心急之下,连吸吮南宫星舌头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事先也没想到白若兰的回应能到如此地步,南宫星颇为后悔的想,要是一早弄间幽静厢房,这会儿便是云雨巫山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大好光景了。
  不过依白家大户出身江湖气并不算浓厚的教养,有今夜这一番耳鬓厮磨的亲热,白若兰也几乎就算是他的人了,他心中欢喜至极,硬是压下去解她裤带的冲动,手腕一转,将臀后伺机已久大掌微微一侧,伸入到她双股之间。
  那布裤裆下,竟已微微湿了一块。
  白若兰正不知道满腔燥意该如何宣泄,突然腿心处多了一只手掌,隔着布料轻轻一压,蜜丘顿时便有细细一缕畅美直冲脑海,心火稍减,连肚子里头不知道哪个地方,都跟着美滋滋的一抽。
  她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亲也被亲了,摸也被摸了,想一下今后若真嫁的是他,满肚子都是讲不清的高兴,于是在她心里,就再没什么好防着他。礼教贞洁之类的东西她虽说也略略学过,可在家里还是江湖人不拘小节见得更多,就是不算叔伯那辈人的风流韵事,光是看她哥哥,不也还没过门就把李秀儿哄进了厢房。
  所以她不光没躲,反而双腿一夹将南宫星手掌挤在了当中,纤腰一拱自己主动磨了两磨,鼻后一阵细碎呻吟,显然是搔到了痒处。
  南宫星忍不住放开她的小嘴,低喘道:“你学得到快,这便反客为主了么。”
  白若兰只是循着本能渴求去动,口唇间少了亲吻,心中一阵失落,她还道是自己夹了他的手,撅嘴道:“你伸过来要摸,我……我忍不住就夹住了。你要当人夫君的,借只手也这么小气么?”
  “怎么会,我恨不得全借给你。”南宫星哑然失笑,手臂一转,已将她蜜户隔着布料罩在掌心,屈指一拢,抚琴般轻轻撩拨起来。
  “嗯唔……好……痒……”将红晕密布的面颊贴在他胸膛,白若兰一边听着他胸中心脉急促搏动之声,一边伸手也钻进他衣摆里,有样学样的去抚摸他的脊背。
  那汗津津的小手已有些发凉,从他背后抚过,却登时激起一串热流,他喉间咕哝一声,忙道:“你先莫急着学,我……我这会儿可忍的很辛苦,你逗过了头,我可要撇下你哥哥不管,找地方和你洞房去了。”
  虽不是十分明了,但白若兰也能隐约听出他的意思,只好悻悻收回手来,只是搂着他让他在自己身上继续施展,嘴里不甘道:“只许你摸我,不许我摸你,好没道理。”
  听她鼻息愈发急促娇媚,知道应该到了紧要关头,南宫星一边继续抚摸着她湿润蜜丘,一边笑道:“将来我管保叫你摸个够,你不摸都不行。”
  “嗯嗯……你、你叫我摸我就摸么……嗯嗯……啊、哎呀……怎、怎么突然……好麻……唔……呜呜……不、不成……”本还想抬两句杠,不曾想才一开口,腹中那股酸劲儿猛然涌了出来,一声低叫不知不觉就溜出了嘴,她生怕被人听到,慌忙踮起脚尖,一口亲住了南宫星的嘴巴。
  这真是正中下怀,南宫星牢牢吮住她送上门来的丁香小舌,没了怕她呻吟过响的后顾之忧,手掌一贴,紧紧压住她裆下一片,飞快的揉了起来。
  “呜、呜呜……呜嗯嗯……唔唔唔——呜嗯嗯——嗯……”
  最猛的一股酸麻激流般冲入白若兰腹中,暖意顷刻化成无数道畅美,奔流在四肢百骸之中,她紧紧闭着眼,死死抓着南宫星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人就会飞到天上,再也落不下来,有什么东西不断地从身子里涌出来,涌出一股,便美的她浑身一阵哆嗦,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用力,一直到几乎将胸中的每一口气都挤出去,才随着一阵快活的战栗放松下来,骨酥筋软……
  毕竟自小习武,身子泄的也并不多狠,白若兰偎在南宫星怀中喘了一会儿,便平顺了气,整了整衣服,突然颇有几分惊奇的道:“我……我……怎么……怎么尿湿了裤子?”
  南宫星忙把她羞透了的小脸拉近嘴边,小声跟她解释了一番,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小声嘟囔道:“倒真是没什么味道。刚才流出来的……原来是这东西啊。”
  南宫星回头望了望,白若云应该还在房中与凝珠温存,便搂着白若兰道:“在这儿歇会儿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往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一靠,想了想,又道:“你可别再摸我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在她耳珠上啄了一口,道:“怎么,你不喜欢么?”
  白若兰红着脸摇了摇头,道:“喜欢是喜欢,可……可再来一遭,我就得找条裤子换了。”
  两人笑了一阵,静静拥在一起,渐渐地,仿佛连气息的节奏都趋于一致,即使隔着几层衣料,仍好似没了半分隔阂。
  “小星,你说……那些鼎鼎有名的江湖侠侣,是不是也经常会搂在一起,亲亲抱抱啊?”大概是以前的幻想中从没计算过大侠女侠们属於常人的部分,白若兰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南宫星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只要他们还要吃要喝,就免不了也还要亲亲抱抱,匆忙的时候呢,就象你我这样隔靴搔痒,聊胜于无,闲暇的时候呢,就象你哥哥那样,肌肤相亲享受人间至乐。你莫非以为江湖侠侣,一辈子便只要双剑合璧并肩对敌就好么?放下手中兵器,他们也不过是寻常夫妻罢了。”
  “寻常夫妻么……”白若兰神情颇有几分茫然,喃喃道,“我从小学剑,只想着不管多少人说我资质不佳,我也要练出个名堂给人看,要做个人人都知道的女侠,惩恶除奸。到如今针线女工不通,琴棋书画不懂,下厨只怕会烧了灶台,我自己都想不出,和人做了寻常夫妻是什么情形。”
  “那些拿了一辈子刀剑的女侠,能比你好到哪儿去。”南宫星笑道,“有个当年名满天下纵横无敌的绝世高手,喜欢的是个寻常书生,一身武功派不上用场,想亲自下厨做一桌饭菜,结果作出的东西尝了一尝,竟把自己给气哭了。还有个唐门高手,玩暗器的手法天下无双,结果第一次给儿子换尿布,竟然紧张的手抖,勒的自家孩儿哇哇大哭,急出自己一身大汗险些晕过去。”
  白若兰扑哧笑了出来,道:“你净逗我,我才不信。”
  南宫星悠然道:“是你把那些江湖传奇里的人物在心中神话了而已。不管是魔头还是大侠,他们一样要吃喝拉撒,要生儿育女,要做所有人必须做的事情。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有一样本事的普通人罢了。”他转了转眼珠,低声道,“忘了告诉你,我刚才说的那个唐门高手,给儿子喂奶的时候人困的有点迷糊,被儿子一口咬疼,差点本能反应一掌把他拍死。吓得她当即就要自废武功。比起她,普通女子反倒不会有这麻烦不是。”
  “我不信,绝世高手在我心里可都是仙人一样的人物。”白若兰笑嘻嘻的摇了摇头,可能连自己也觉得以前的想法有些可笑,忍不住自嘲道,“他们就是不用吃喝拉撒,不食人间烟火,不、不进茅厕。”说到最后,禁不住笑出了声。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了一会儿,周围愈发安静,一阵静默后,两人突然什么都不想再说,只想这么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白若兰侧了侧身,扭过头仰脸看着他,抿了抿嘴,羞红着脸闭上了眼。
  这时还不知道她在等什么的,就是十足十的呆子。
  南宫星心满意足的低下头,轻轻亲上了她的小嘴。
  这次没有撩拨舔含,没有辗转吸吮,四片软软的嘴唇,只是温柔的贴合在一起,缓缓地磨蹭,交汇着丝缕流淌的、不同于令人血脉沸腾的欲念的,那绵长醇和的情意。
  如果说先前的亲吻能在少女的身上撩起一把火,那现下的这种就能在少女的心中织下一张网。
  双丝网,千千结。
  天不老,情难绝。
  缱绻良久,白若兰依依不舍的偏开头,看了一眼哥哥那边,小声道:“他们还没起来么?”
  南宫星在她颈窝里意犹未尽的蹭了蹭,笑道:“他们这么久没见,兴许还要春风二度。怎么,你还要过去看看?”
  白若兰脸上一红,抓起他的手掌咬了一口,道:“不去,不然你这色鬼又不知要打什么主意。”
  她想了想,突然扑哧笑了出来,道:“我也穿的是男装,方才要是让人看到了,两个男人在树上偷偷摸摸搂搂抱抱,看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来千金楼。”
  南宫星微微一笑,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白若兰登时睁大了眼,扭头看着他道:“还、还有这种人?”
  南宫星点头道:“你莫非没听过断袖分桃这些典故么?”
  白若兰当然不曾听过这种逸闻史趣,听到董贤这名字,只会猜是哪家武林门派的公子,听他草草讲完,惊得小口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想了一想,小声问道:“你不会也有那癖好吧?我……我今天可是扮的男装……”
  南宫星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突然神色一凛,肃容道:“来了。”
  白若兰先是一愣,跟着立刻离开南宫星怀中立足站稳,蹙眉道:“谁来了?追杀咱们的人么?”
  南宫星道:“不,应该是一直追着凝珠的那帮人。拿钱办事,这种杀手最是难缠。”他说着向上一纵,稳稳站在墙头,向远处张望过去。
  隔着千金楼的内湖,另一边的岸上亭台楼阁之后,浓浓黑烟滚滚升起,伴着有些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叫喊着:“快去打水!取湖水过来!”
  白若兰也跟着跃上院墙,望了一眼,惊道:“起火了?走,咱们快过去帮一把!”
  南宫星一把将她拉住,摇头道:“是有人纵火。想引护卫们过去。七星门的杀手看来已经到了。他们动作果然快得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有人……花银子买李秀儿的命?是谁?”白若兰不解道,“李秀儿平时待人温柔和气,怎么会结下这么大的仇?”
  南宫星淡淡道:“你哥哥应该已经在问了,过后你向他打听吧。我若知道背后缘由,也不会只能找人守着干等了。”
  “找人守着?”白若兰骤然响起白天见到的薛怜,恍然大悟道,“你请那位薛师姐,是来保护李秀儿的?”
  南宫星微笑着纠正道:“叫她凝珠,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李秀儿了。否则,还不知要有多少麻烦。”
  说话间,湖中几条小舟突然一起往这边靠了过来,船头站着的,都已不是原本的船夫,而是寻常客人打扮的精壮男子,五条船上足有九人。
  船未靠岸,那九人便已飞身跳上岸边,此时千金楼的人都已被火情吸引过去,剩下事不关己的,也都在自己屋中享乐,有两个护卫留守这边,看出情形不对,当即便各自掏出一只竹哨,嘘溜溜吹了起来。
  那九人一听哨响,足下步伐立刻快了许多,还有一个从怀中摸出一支哨箭,扬手一甩,尖锐声响破空而起。
  白若兰抓着南宫星胳膊的手掌不自觉地一紧,道:“小星,你……能不能帮我找把剑来?我拳脚功夫太差,有把剑,起码没那么累赘。”
  南宫星摇了摇头,站定不动,道:“不用咱们动手。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把追来的人都引到一起的,他们传信的飞鸽都被拦了下来,只要今晚把他们一网打尽,李秀儿就可以毫无后患的成为凝珠。即便我不在,他们也不可能走脱一个。”
  就像是为了特地印证他所说的,随着他一字一句的缓缓说出,湖边几处凉亭连着传出数声惨叫闷哼,紧接着,一个持刀汉子跌跌撞撞的从一处听曲的地方跑了出来,向着那结伴的九人跑了几丈,似乎想开口叫喊什么,但才张开嘴,一道细如发丝的银光便从他身后射了过来,后脑贯入,舌上穿出。
  那汉子倒下之后,快步走向凝珠这边的九人齐刷刷停在原处,背靠背站成一团,警惕的望向四周。
  但周围重又安静下来,就连之前叫人的两个护卫,也退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湖边的宫灯突然顺次熄灭,转眼间,就只剩下了那九人身边的几盏。
  月色如水,湖面如镜,美景在旁,那九人却无心欣赏,每个人的额上,都已挂满了冷汗。
  其中一个低声说了两句,那九人突然分成两群,一个个拔出兵器在手,依旧脊背相贴彼此护住后方空门,仍缓缓往凝珠这边移动起来。
  南宫星颇有几分赞叹的说道:“七星门的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明知道已是凶多吉少,还是要来试试看能不能完成任务。”
  从湖岸到凝珠的小筑不过隔了一进院落而已,白若兰不禁有些担心道:“小星,你……你真不打算帮我找把剑么?”
  南宫星无奈一笑,侧目望向身前院落东首一处小亭,朗声道:“薛师姐,莫再研究了,弹琴这种事,不是你一晚上便能学会的。”
  那边传来两声不成调的弦响,跟着蓝影一闪,亭中一人已轻飘飘的飞身上到对面墙上,一个清丽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道:“那琴不听话,回头我一刀劈了它。”
  白若兰看着薛怜面带笑意转身跃下,大步迎向不足十丈外的九人,忙摇了摇南宫星手臂道:“喂,那边可有九个人啊!就算不给我找剑,你去帮帮她也好啊!”
  南宫星依旧稳如泰山,笑道:“来的又不是七星门的七位门主,这种程度的对手我要是跑去帮忙,只怕薛师姐会忍不住先给我一刀。”
  他望着那边,拍了拍白若兰的后背,小声道:“你要知道,高手,都是很要面子的。”
  薛怜回头一望,笑道:“小星,偷偷摸摸说我什么呢?”
  南宫星哈哈一笑,道:“我说你爱美。”
  薛怜啐了一口,笑道:“你啊,还是没个正经。”
  她扭头说话,几乎是把空门亮在了那九人之前。
  不要说是只为了杀人的杀手,就是寻常江湖草莽,也不会放过这种出手的机会。
  那九人立刻散开,其中三个挺起兵器急刺而上,另外六人从两旁摸出各种暗器甩手射出。
  三把兵器的破风之声恰好将暗器的响动全数掩盖,显然是演练过的偷袭手法。
  白若兰面色一变,惊呼道:“小心!”
  薛怜头也不回,脑后就像长着眼睛一般,足下一滑,竟从三人夹攻的兵器之间险到极处的钻了进去,后背几乎抵住了当中那人的胸膛。
  暗器当然不会往自己人的背后招呼,于是一瞬间,薛怜就站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那杀手显然没想到这娇怯怯的少女竟然轻功过人一眨眼便钻进了自己怀中,右手兵器招式已老收力不及,只得左掌横切斩向薛怜颈侧。
  没想到,薛怜一刻不停紧接着又是矮身一闪,竟从那杀手右侧腋下钻了出去。
  两次简单而有效地移动,她就从三把兵器无数暗器瞄向的地方,到了三前六后的九人之间。
  而最要命的是,此刻面对着她的六人,兵器都交到了左手,而刚发完一把暗器的右手,都还正伸在怀中,动作最快的那个,也不过刚将第二把暗器捏进掌中。
  前方三人一招刺空,身形急转。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长天之上、碧波倒影之外的第三道月光。
  天上月,光照万物。
  水中月,景美人心。
  而那一柄掌中月,却让看到的人连血液都变得冰凉。
  唯一一个将暗器捏进掌中的人总算是将手伸出了怀中,但那把铁蒺藜,却只是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另外五个手上慢了些的,则依旧保持着掏暗器的姿势,就这么如同凝固一样定在了原处。
  月光一闪,消失。
  薛怜已站在了那六人身后,腰上那柄刀,仿佛从未出鞘一样。
  她握着刀柄的纤长手指伸了一伸,跟着,重又握紧。
  那呆若木鸡的六人,胸前突然一齐裂开平平一线,霎那间,漫天飞血!
  六人倒下之后,剩下的三个,总算是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因为他们竟没一个看清了薛怜的刀。
  他们只看见了一片刀光,美得要命的刀光。
  薛怜迈过那六具尸体,看着那三个斗志显然已大不如前的杀手,问道:“你们肯告诉我,谁是你们的雇主么?”
  两人的面颊一阵抽搐,一言不发,剩下那个急促的喘息了两声,道:“我们不知道。”
  薛怜笑了笑,自语般道:“的确,我本也不该浪费时间问这种废话。”
  她又走上两步,柔声道:“如有来世,不要再做杀手了。”
  这就是那三人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白若兰的眼睛已经瞪得像月亮一样圆,她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声道:“她……她……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我还什么都没看清,那九个人,怎……怎么就都倒下了?”
  南宫星遥遥向薛怜摆了摆手,拉着白若兰跳回院中,笑道:“杀人这么没趣的事,了解那么清楚做什么。”
  白若兰还没从惊愕中回复,仍喃喃道:“天哪……我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功夫。”
  南宫星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江湖之大,藏龙卧虎,以后,你肯定还能见到比这更厉害的情景。而且,就算是薛师姐,刚才也没拿出十成功夫,她这人不勤快,能出三分力拿下的,绝不肯多出一厘。”
  白若兰缓缓吁了口气,道:“七星门不是很厉害的么?怎么……这就被一网打尽了?”
  南宫星笑道:“不要乱说。这雇主不舍得花大钱而已,来的人虽然不少,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最初出动的倒有几个硬手,解决他们就颇费了点功夫。”
  一直在等的应该就是此事,白若兰看他不再在院中停留,径直带着她往回廊走去,心中一阵酸甜交织,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先前缠绵的墙边角落。
  先前凝珠的两名护卫仍在喝酒,南宫星过去附耳交代了两句,他们点头应下,便起身离去。白若兰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打算,想要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好静静跟着默不作声。
  回到唐昕那边,杨昙已经喝得大醉,敞开前襟抱着把琴,正哑着嗓子高歌《秘书刘尚书挽歌词》。唐炫面带醉意,目光倒是依旧清亮,仍与唐昕谈笑风生。
  唐昕自知酒量,只是浅抿了几口,见南宫星白若兰两人回来,笑道:“去了这么久,是找地方幽会去了么?”
  这一句玩笑正中白若兰要害,她脸上一红,慌张道:“别……别乱说。”
  唐昕见她神态扭捏,反倒吓了一跳,起身走到南宫星身边,低声道:“你们真去幽会了?”
  南宫星笑道:“大好时光不去花前月下,难道在这里干坐着喝酒么?”
  杨昙哈哈笑道:“是啊,赌也赌完了,我干嘛不去找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呢。唐兄,你这人赌品好,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赌一把。”
  唐炫苦笑道:“你这人赌品不好,下次我还是陪你喝酒吧。”
  杨昙说走就走,将衣襟往腰带里随手一扎,叫来个丫鬟领路,这就往花月院去了。
  唐炫吧唐昕叫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跟着皱起眉头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做哥哥的平时照顾不了你,你出来走江湖,还能叫你缺了盘缠不成。”说着,便把几张银票硬是塞进了唐昕手里,旋即向南宫星打了个招呼,笑道,“你们接着聊,我也该去找个地方好好听听曲儿,养养神咯。”
  走过南宫星身边时,他又故意用压低过却依然人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我这堂妹难缠得很,南宫兄今后可要多多担待哦。”
  唐昕瞪他一眼,嗔道:“去去去,就你话多。记得过后回家看看,伯母当真想你想的不行了。”
  唐炫也不回头,只摆了摆手,道:“家门肯让我进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走了,后会有期。”
  换做他们三人坐下后,南宫星新叫了些酒菜,问了问上菜的丫鬟,火已熄灭,纵火之人也已经抓到,只是还没逼问,就嚼了毒药横尸当场。
  唐昕皱了皱眉,白若兰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这……这些人难道就不怕死么?”
  南宫星苦笑着喝了杯酒,道:“会被养来做杀手的人,本就没资格怕死。”
  东拉西扯的闲聊一阵,唐昕旁敲侧击,反正是不肯远离白若兰与南宫星偷偷幽会的话题,说的白若兰脸颊越来越红,接话都接的颠三倒四,最后索性低头小口喝酒,不再作声。
  快到中夜时分,白若云和凝珠才一道现身,光是看凝珠那一脸红晕双目迷醉外带眉梢眼角的倦懒风情,和那紧紧依偎在白若云身侧的动作,也知道不管什么误会,此刻也已不再要紧。
  一进房中,白若云就先向南宫星那边投去了感激一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凝珠坐下。凝珠刚一坐稳,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嘶的一声轻轻抽了口气,忙又挪了挪臀,抽了个坐垫过来。
  南宫星心中暗笑,看来白若云在里面似乎不只是春风二度而已,要是再勇猛些,说不定凝珠都要起不来身了。
  那些伤心往事凝珠并不想再亲口提起,白若云先将两人关系大大方方讲明,解了唐昕心头疑惑,跟着大致说了一下与孙秀怡定下婚约前后的事情经过,然后便叫来了丫鬟,扶着凝珠往住处休息去了。
  凝珠走后,白若云才将凝珠所讲的事情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遍,一听到七星门的杀手竟有可能是白家的人请来,白若兰登时便白了小脸,连身前的酒杯都碰翻在地上。
  心结打开后,凝珠又说了更多,其中有些话白若云也不太理解,只好转述给南宫星,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头绪。
  “她说她还有事不能告诉你?”白若兰大感意外,不由得抢先问道。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她说……其实李秀儿也不是她本来的身份。她原先说的身世都是假的,她到白家,其实是为了找人,只可惜,直到最后离开,也没有找出半点头绪。”他转向南宫星,道,“南宫兄,你是否也知道这事?”
  南宫星沉默片刻,道:“我的确知道,不过凝珠姑娘暂时不愿告知,你们也就先不要追究了。她此刻已是凝珠,今后没什么意外,也将永远是凝珠。她原本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她告诉你到这种程度,只不过是不想再有事瞒你罢了。”
  白若云若有所失的点了点头,又道:“她还告诉我,她托如意楼办的事里,有一桩已经办成了。恐怕这几日,就要有人来收代价。我问她那代价是什么,她却只是流泪,不肯告诉我。”
  白若兰急道:“如意楼对寻常百姓不是不收什么贵重东西么,李……凝珠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唐昕看了一眼南宫星的神情,开口道:“有时候,不一定非要是什么贵重东西才会让人依依不舍。我小时候有个娘亲手缝的破布拼凑的娃娃,丑的要命,也不值钱,但弄丢的那一天,我可是哭的昏天黑地,谁都哄不住呢。”
  白若兰皱了皱眉,道:“可万一凝珠找了冒牌的如意楼,被骗了怎么办?”
  白若云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若有所思的看着南宫星道:“应该不是,她让我看了那朵银芙蓉,的确是无字的那种,据说无字银芙蓉每一朵都要经过如意楼堂主的手,想来不会有假。”
  白若兰立刻追问道:“和咱们家里见得那朵样子一样么?”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一样,看来,咱们家里那朵刻着白思梅名字的银芙蓉,也不是假货。”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缓缓道:“大伯死前只说如意楼天道都是白思梅借来的壳,为的就迷惑众人视线。现在看来,并不是实情。”
  唐昕皱眉道:“可结合各种蛛丝马迹,加上此前春妮在陆阳嫁祸如意楼的表现,她更像是天道一方的人。天道和如意楼应该不会是同路。”
  白若兰忍不住道:“可要是如意楼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春妮其实是天道的人呢?她只是以白家人的身份去委托,不也说的通么?关键是,她到底委托了什么啊?咱们是不是该去找如意楼的人问一问?”
  唐昕听到这里,忍不住端起酒杯挡住微笑,瞥了南宫星一眼。
  白若云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真正相信,暮剑阁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南宫星笑道:“不管结束不结束,咱们这会儿也没空闲去管。眼下的麻烦不解决,你都未必能活着回到断霞峰。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走一步算一步吧。身后那票麻烦要是不傻,这两日就该到了。”
  白若云看了另外三人一圈,神情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呃……凝珠说她不能离开千金楼,我今晚不回去了,在这里陪她。”
  南宫星一怔,低头笑道:“能头一次来就住进松竹院过夜的,白兄你也算是头一个了。”
  白若云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南宫星,微笑道:“哪里,还不是全赖南宫兄帮忙。唐姑娘和我妹妹,今夜就有劳南宫兄照料了。”
  “你倒放心。”唐昕扑哧笑了出来,道,“把妹妹托给他。”
  白若云笑了笑,一字字道:“全托给了他,我才是放心至极。”
  白若兰一怔,看了看哥哥的神情,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而这事,恰恰和南宫星有关。
  南宫星也望着白若云,两人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么一样,片刻后,他才缓缓答道:“交给我,你尽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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