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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暗潮

  阿姬曼在房内洗沐着,然后穿上衣裙,程宗扬打开了房门,清凉的夜风涌入
室内,拂去了身边烦闷的空气。淡淡的月色洒在青石上,犹如满地水光。

  程宗扬索性坐在石阶上,两腿伸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阿姬曼走过来,侧着腿偎依在他身边。少女长长的发丝在风中飘荡着,刚洗
沐过的身体散发着淡柔的清香。

  这种感觉真不错,明月在天,清风徐来,身边还有个听话的小美女。可惜这
样的时光太短暂,在来客栈之前,程宗扬就打定主意,要趁苏妲己和凝羽都不在
的机会,今晚就把阿姬曼送走。

  “你还有个哥哥?”

  阿姬曼点了点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阿姬曼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那就好。”

  程宗扬放下心事。如果没有人收留,他还真不放心阿姬曼一个人在外面生活。

  “你把那些钱币都拿上,去找你哥哥。”

  阿姬曼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曼儿知道了。”

  她这么善解人意,倒让程宗扬惊讶了。

  阿姬曼扬起脸,“曼儿知道,主人现在不方便带上曼儿……”

  程宗扬苦着脸看着自己的装束,自己现在还是商馆的奴仆,把阿姬曼带在身
边,何止是不方便。

  “但主人要答应我,一定要来找曼儿。”

  “我答应你。”

  阿姬曼一笑,眼圈却红了。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你知道怎么走吗?那么
远的路,如果……”

  阿姬曼道:“主人给曼儿的钱币,买十名奴隶也够了。”

  在五原城,五十枚银铢就可以买三名强壮的奴隶,即使一名凶悍的兽蛮人奴
隶,卖价也不过一百银铢。在阿姬曼身上花的钱,足够买下七十多名普通奴隶,
或者十二名兽蛮奴隶。这样一折算,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从苏妲己身上敲的的
确是笔巨款。

  “你今晚就走。”

  想了想,程宗扬又叮嘱一句:“小心别被白湖商馆的人看到。”

  阿姬曼聪明地没有多问,她弯下颈子,在程宗扬脚背上轻轻一吻,低声解释
道:“这是我们的风俗,女奴与主人分别时,要亲吻主人的脚背或者脚跟。”

  程宗扬很想告诉她,你已经不再是奴隶了。但不等他开口,阿姬曼就说道:
“主人原谅曼儿了吗?”

  程宗扬笑道:“你猜呢?”

  阿姬曼轻笑起来,“曼儿知道,主人已经原谅了曼儿。”

  “为什么?”

  少女眨了眨眼睛,小声笑道:“主人硬起来的时候,曼儿就知道了。”

  “哈,”

  程宗扬笑了一声。“怪不得你非要撩拨我。”

  “主人对曼儿的服侍还满意吗?”

  “嗯,”

  程宗扬装模作样地摆起架子,“还可以吧。”

  “曼儿第一次做,还有些生疏,往后会努力的。”

  程宗扬笑道:“往后可要好好努力啊。”

  虽然阿姬曼没有说,但程宗扬完全可以想像戈龙那些人是如何胁迫她的。想
通事情的原委之后,程宗扬就没再怪罪过阿姬曼,而是对她充满了同情,所以才
不惜得罪苏妲己那妖妇,把她赎出来。

  分别在即,阿姬曼有些留恋地挽住主人的衣袖,良久才低声道:“越过大雪
山,在森林里有一座叫耽摩的城市。曼儿会在那里等着主人。”

  程宗扬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城市,多半是座不知名的小城,阿姬曼在那里有亲
哥哥照顾,想必会得到安全。

  “主人已经买下曼儿,多余的钱曼儿会替主人保管。”

  阿姬曼将双手放在心口,诚挚地说道:“梵天在上,等主人来到耽摩,阿姬
曼芭娜会把自己和主人的财富都奉献给主人。”

  那天晚上,程宗扬终究没有亲送阿姬曼离开。主人不应该像送别朋友一样送
别自己的奴隶。阿姬曼这样说。她服侍着程宗扬睡下,直到自己的主人睡着,才
悄然离开。朦胧中,太阳穴处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程宗扬惊醒过来,只觉脑中
昏昏沉沉,胸口烦闷欲呕。他用力甩了甩头,接着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每当附近有人死亡,那些死亡的气息从太阳穴上
的生死根进入体内,都会带来这种不适感。

  程宗扬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他此时的修为用来防身只能说聊胜于无,耳目却
灵敏许多。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耳鼓上,听力立刻以他无法察觉的速度倍增,连
远处微弱的虫鸣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师哥……他……他……”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隐约传来。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怕了么?”

  “可他是……”

  那男子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飘来,“……眼下群龙无首,谁不想分一杯羹
……我不杀他,他们迟早要杀了我们。”

  隔了一会儿,那个少年小声陪笑道:“赵师哥真是好功夫……洞玄九式,徐
师哥……就被刺穿了喉咙。他作梦也想不到赵师哥的剑法……”

  姓赵的得意地笑了一声,吩咐道:“给他绑上石头,沉到河里去。”

  程宗扬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声音不再传来,才吐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又撞上
一桩谋杀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听口气倒像是同门之间自相残杀。程宗扬摇
了摇头,这些人平常师哥师弟的叫着,翻脸的时候比对敌人还狠。

  从梦中醒来,程宗扬了无睡意。衣上还沾着阿姬曼的香气,那名鲜花般的舞
姬却已经杳然远去。这会儿头脑清醒过来,程宗扬意识到有些不对。阿姬曼离别
时只字没有提到她的母亲,她对自己这个便宜主人都这么认真,怎么可能对母亲
不管不顾?那丫头嘴上不说,又不让自己送她,多半是怕他担心,悄悄去找母亲
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希望那丫头运气够好,能顺利找到母亲和哥哥吧,这种乱
世,谁也顾不上谁了……

  回到苏妲己的大宅,天色刚微微发白。几名早起的奴仆正洒扫庭院,只看了
程宗扬一眼,便不再理会。

  一路穿过前院、正房、画楼……隔着后院的高墙,就听到雷鸣般的鼾声。程
宗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武二爷可真是猛人,连鼾都打得这么豪情万丈。

  正感慨间,只见小婢香蔻儿两手捂着耳朵,飞也似的从后院跑了出来。程宗
扬趁她不备,一把抓住她,把那小俏婢拽到房后。

  香蔻儿吓得哇哇乱叫,等看到是程宗扬才松了口气。小手拍着胸口,心有余
悸地说道:“吓死我了。里面睡的是谁?像只要吃人的老虎……”

  程宗扬道:“夫人回来了吗?”

  香蔻儿白了他一眼,“还没呢。”

  程宗扬道:“是个奴隶,准备去南荒,我先把他带了来。对了,你在我背包
里有没有见到一只信封?”

  香蔻儿撅起嘴,不乐意地说道:“没有。”

  程宗扬比划着描述道:“是织锦的面料,黄颜色的,外面用蜡封过,可以防
水,你再想想。”

  香蔻儿没好气地说道:“是平斜纹织锦,封口有火漆的吧。”

  程宗扬一阵惊喜,“你见到了?在哪里?”

  自从发现丢了锦囊,他就提心吊胆。

  王哲托了他三件事,这是最简单的一件,自己居然把锦囊给弄丢了,未免太
对不起他。

  香蔻儿没有回答,只是示威似的挺了挺胸。

  小婢的胸部还没有发育,只微微鼓起一点,看上去稚嫩可爱。程宗扬愣了一
下,试探道:“在你怀里?”

  “然也。”

  香蔻儿笑靥如花地说道。

  “太好了!赶快给我。”

  香蔻儿耸了耸胸,“你自己拿啊。”

  程宗扬露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容,“你以为我不敢吗?”

  香蔻儿皱了皱小巧的鼻尖,两手背在身后,把胸挺得高高的。

  程宗扬看看周围没人,毫不谦让地伸出手,贴着小婢的脖颈伸到她怀中。

  香蔻儿咬着唇,精致的粉脸渐渐发红。她身上的肌肤滑嫩如酥,两粒小巧的
鸽乳微微隆起,软软的细滑之极。隔着她胸前的衣物,手指触到锦囊的轮廓,程
宗扬顿时心下大定。他不客气地张开手掌,在小婢胸前摸弄着,一边捏住她小小
的乳头,在指间一捻。香蔻儿嘤咛一声,身体软软伏在程宗扬手上,一张小脸变
得通红。程宗扬感叹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小婢整日跟着苏妲己耳薰目染,
小小年纪就动了春心。想归想,要程宗扬吃了这根嫩草,他还真张不开嘴。

  “找到了!”

  程宗扬拔出手,笑呵呵掏出那枚锦囊。

  香蔻儿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小声道:“胆小鬼。”

  程宗扬摸了摸她脸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等你再大几岁,就知道
我是不是胆小鬼了。”

  目光移到锦囊上,程宗扬顿时一怔。锦囊上的火漆剥落,封口已经被人拆开
过,露出里面一角素纸。

  苏妲己与王哲有怨无恩,让她知道自己跟王哲的关系,绝非好事。程宗扬心
头一急,顿时冒出汗来。他定了定神,“是谁拆的?”

  “当然是夫人了。”

  香蔻儿撇了撇嘴,“一张白纸,有什么好藏的。”

  白纸?程宗扬连忙取出锦囊里的信笺,果然是一张雪白的素纸,干干净净连
半点墨迹也无。“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夫人随手扔了,还是我把它检回来的。”

  程宗扬不知道王哲怎么会封了一张白纸给他,这会儿也无暇去琢磨,笑道:
“多谢你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香蔻儿脸上忽然一红,甩开程宗扬,转身跑了。

  苏妲己不在,香蔻儿一大早到柴房找自己有什么事?难道是……

  想到小婢的表情,程宗扬顿时恍然大悟。那天看到凝羽被搞的一幕,这小婢
真的是动了春心,如果这会儿柴房睡的是自己,香蔻儿已经不是完璧了。

  朝柴房走了两步,程宗扬又收回脚。武二郎一见他,肯定就三个字:“钥匙
呢!”

  这会儿找不到凝羽,还是别去听二爷的炸雷了吧。

  直到傍晚,苏妲己才满面春风地回来。她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左武军第一军
团在草原上被大军围攻,除一小队游骑脱离战场返回塞上以外,包括王哲在内的
万余军士尽数覆没。塞上驻军已经上书天子,并出动轻骑赶赴战场探寻王大将军
的下落。

  为了躲避王哲和那个贱人,自己十余年来寸步不敢离开五原城。苍天有眼,
终于除去了自己喉中的梗刺。只要再除去那个贱人,就再没有任何可以束缚自己
的存在。

  眼前最要紧的,还是那些霓龙丝。白湖商馆早就应该进入六朝内陆,在那些
商贾大邑中赢得一席之地。霓龙丝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人手找够了么?”

  那名年轻人恭恭敬敬说道:“已经找好了。”

  说着递上名单。

  “武二郎?”

  苏妲己露出一丝惊讶。

  看在肚子里冰蛊的面子上,程宗扬作足奴才的模样,“小的答应每月给他十
个金铢。”

  “十个金铢?”

  苏妲己坐起身来。

  程宗扬以为她认为这个价格过于昂贵,连忙道:“说好了就走这一趟南荒,
三个月三十枚金铢,夫人若是嫌贵,不妨把小的薪水扣掉一半。”

  苏妲己摆了摆手,“我是说,武二郎答应了吗?”

  “答应了,只不过要先把他手脚的镣铐打开。”

  看着苏妲己的表情,程宗扬忽然警觉起来,“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苏妲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他答应那就无妨了。武二郎义薄云天,只
要答应,绝不会反悔。只不过十枚金铢……还真是便宜呢。”

  “是吗?”

  程宗扬意识到自己检到宝了,顿时心花怒放。

  苏妲己瞟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一层迷雾,自己也看他不透。说
他笨吧,他年纪轻轻,不但手里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霓龙丝,还知道寻来巧匠织
成内衣:说他聪明吧,连戈龙都能把他抓来当奴隶。说他能干吧,从牢里救他出
来时,混得和乞丐差不多,说他无能吧,他不但精通南荒秘术,还能说服武二郎
为他效力:说他怯懦吧,凝羽亲眼目睹他不动声色地下手杀死孙疤脸:说他勇敢
吧……呸,苏妲己自己都不信。一个甘当奴才的人,怎么也和勇细界扯不上关系。

  这样看来,这年轻人真有些像是商人……

  程宗扬道:“不知道取来霓龙丝,夫人要做什么用途?”

  苏妲己媚眼如丝地说道:“自然是做些衣物了。”

  “呵呵。”

  程宗扬干笑两声,他很怀疑这些二十一世纪还嫌过于暴露的内衣,在这个时
代会有人买。苏妲己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吟吟道:“你可知道我这商馆平常
做些什么生意?”

  不就是贩卖人口吗?这生意有什么光彩的。

  苏妲己悠然道:“五原城最大的青楼醉月楼,就是我白湖商馆的产业。从五
原往东,直到重泉、竞州、夷陵,都有我白湖商馆的醉月迷花旗。”

  原来是连锁妓院,难怪这妖精会如此看重霓龙丝。透过自己的经验,程宗扬
得出结论,这些情趣内衣对男人的杀伤力完全奏效。如果醉月楼的妓女人手一套
情趣内衣,必定是客如云来,财源滚滚。现在连程宗扬都忍不住幻想自己能找到
霓龙丝,如果能在这个世界织出二十一世纪才有的吊带、镂空、蕾丝、透明、真
空……等等各种情趣内衣,无疑是造福所有男性的绝大善举。“凝羽,你去解了
武二郎的镣铐。”

  凝羽提醒道:“夫人。”

  苏妲己笑道:“那厮虽然凶蛮,但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既然答应为
我商馆效力,就用他这一次。况且武二郎只是暂时屈身在我这里,也不好留他一
辈子。先解了他的镣铐,待从南荒回来再作计较。”

  主人这样说,凝羽只好答应,“是。”

  看着跃跃欲试的程宗扬,苏妲己笑道:“凝羽,办完事带他去醉月楼,就说
是我的吩咐,让她们好生侍候。”

  凝羽面无表情地说道:“刚才祁远来报,当日从天竺换来的那名舞姬,被人
用五十金铢买走了。”

  “哦?”

  苏妲己一怔。

  程宗扬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不敢确定阿姬曼现在是否真的离开了五原城。

  那个布老四也许不认得自己,凝羽却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是他买下了阿姬曼。

  苏妲己想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地说道:“枉费了我在她身上花的力气。去查
查是谁买走的。五十个金铢,倒让他捡了便宜。”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凝羽并没有直接把自己交出来,只简短地应了一声。

  离开画楼,程宗扬作了贼免不了有点心虚,忍不住去看凝羽的脸色。凝羽神
情冷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程宗扬讪讪道:“多谢……”

  凝羽屈肘一撞,捣在程宗扬胸腹间。程宗扬险些被撞得闭过气去,只说了半
句的话被生生噎住。

  凝羽头也没回,掠出月洞门,程宗扬扶着墙直起腰,好不容易喘过气跟了出
去,没等他开口,凝羽就冷冷道:“她能听到。”

  程宗扬立刻闭嘴。

  “这里不妨。”

  程宗扬抹了把冷汗,此处距离画楼有五十米的距离,那妖精要是还能听到,
也未免太强了。

  凝羽讥嘲道:“救了一个女孩,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英雄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侍卫长明见万里,确实有一些。”

  凝羽冷笑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她留在这里,未必是坏事,你买下她,未
必就是好事。”

  程宗扬挑起唇角,“是吗?”

  凝羽反问道:“你不觉得那舞姬有什么异样吗?”

  程宗扬先想起阿姬曼那对硕大的乳房,以她的年纪来看,那对乳房未免太大
了。

  还有她的舞技,程宗扬敢断定阿姬曼的舞姿完全是为性交准备的。

  “夫人花了偌大力气调教她,过两年送往内陆,再不济也能被个王孙公子买
走,做为侍妾。现在你把她买下来,让她自己往东天竺去。若路上被人拐骗,可
未必有现在的下场。”

  程宗扬强笑道:“夫人这么用心调教阿姬曼,就是想把她卖钱吗?”

  凝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夫人原本要把她送往黑魔海,所以才不许男
人碰她。”

  “黑魔海?”

  凝羽没有解释,她停下脚步,然后推开院门。一条猛兽般的大汉立在门前,
虎目精光四射。武二郎双臂一展,“铮”的一声,腕间铁链拉得笔直。

  凝羽取出一枚形制奇异的钥匙,慢慢打开武二郎手上的镣铐。虽然知道武二
郎不是喜好暗施偷袭的小人,但在他的威压下,凝羽仍不禁绷紧了身体。“嗒”

  的一声,镣铐松开。武二郎一把夺过钥匙,打开脚上的铁镣,随手扔给凝羽,
然后舒展了一下双臂,挺起胸,爆发出一阵狂笑。

  凝羽脸色微变,翻腕握住刀柄,“武二郎!你要食言吗?”

  武二郎傲然道:“二爷说过的话从没有不作数的!”

  说着双肩一耸,跃上院墙,犹如一头出闸的猛虎般掠过重重屋脊,转眼就消
失在暮色中。

  愣了半晌,程宗扬才道:“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凝羽冷冷道:“去醉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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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9 16:35 #45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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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恩怨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自从被醉月楼拿来标在自己的艳帜上,这两句诗就被一群风流兼下流的才子
们歪解为寻花问柳、饮酒作乐的口号,竞相标榜,无不以醉月迷花为乐事。

  醉月楼位于五原城西郊,举头就能看到大雪山峰顶的皑皑白雪。醉月楼虽以
楼名,却是楼阁林立。积雪融化成的溪水从山间蜿蜒而下,在醉月楼的画楼雕阁
间九曲三折汇成一座亩许小池,最后绕楼而过。坐在楼中,天际一轮明月悬在雪
峰上,与池中的雪山月影交相辉映。隔着粼粼水光,婉转的歌声在月色中,伴着
淡淡的水雾飘来,隐约能看到远处楼阁上舒展的舞袖和窈窕的纤影,让人分不出
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天上。

  “好地方!”

  程宗扬赞叹道。

  雪水融成的溪流清凉无比,正值夏日,水面形成一层雾气。清风徐来,楼阁
间的暑热顿时一空,风中带着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看到自家商馆的马车,自然有人通报。一名中年美妇迎出来,见到来的是凝
羽不由得一怔,接着笑道:“原来是侍卫长,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凝羽道:“这是今晚的客人,夫人交代过,你们都听他吩咐。”

  那美妇笑道:“我说烛上怎么结了一个好大的灯花,果然是有贵客。”

  说着她挽住程宗扬的手臂,举止亲昵,却丝毫不让人反感。

  程宗扬笑道:“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奴家姓兰,官人抬举,叫一声兰姑便是。”

  兰姑一边说,一边笑道:“还剩了一处临水的上房,奴家已经叫人去收拾了。

  不知道官人喜欢哪种的,奴家好叫姑娘们来侍候。“

  难得有人免费招待,程宗扬也不客气,“楼里最红的姑娘叫两个来。”

  兰姑挨着他耳边笑道:“楼里有娼有妓,客人要哪种的?”

  程宗扬道:“这还有区别吗?”

  “娼是卖身的,官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妓只陪客人喝酒弹琴,卖艺不卖身
的。”

  程宗扬笑道:“真有不卖身的吗?”

  兰姑推了他一把,低笑道:“那是哄外人的,既然夫人吩咐过,官人自然想
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那几个歌舞妓没侍候过客人,怕官人不满意。”

  程宗扬笑嘻嘻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尽管眲来。”

  走在旁边的凝羽脸色忽然一变,藏在斗篷下的手指收紧,握住腰侧的刀柄。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头结方巾,穿着一袭素白的锦衣,身材比程宗扬
还高了少许,一手拿着把大花洒金的折扇,举手投足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他五
官俊雅,眼睛周围略显红晕,犹如桃花,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缕勾人的笑意。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看到长着桃花眼的男人,不禁多看了几眼。那男子眼睛黑
白并不分明,黑色的瞳孔却越看越深,令人捉摸不透。他眼角微微含笑,眼神似
醒非醒,似醉非醉,朦胧中充满邪恶的诱惑力。

  程宗扬暗暗想到,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纪,单凭这小子的卖相,就是巨星级的
偶像。只要眼神一抛,肯定有成千上万的痴女争先恐后抢着倒贴。那男子虽然俊
雅,身材却不单薄,只不过脸色不是太好,抱病般隐隐透出一抹青色,一手拿着
折扇,一只手还插在胸口的衣襟中,不时发出几声轻咳。

  凝羽手指捏得发白,脸上仿佛蒙着一层寒霜。旁边的兰姑却眼睛一亮,松开
程宗扬的手臂,上前笑声道:“原来是西门大官人,难得今天得闲。”

  西门大官人?兰姑那几个字说得媚姿横生,听在程宗扬耳朵里,却比武二郎
的霹雳暴吼更响亮。

  那男子低咳一声,笑道:“兰姑越来越美貌了。不知小生何时才有福气娶兰
姑这样的美人儿过门。”

  兰姑笑啐道:“大官人宅里放着几个天仙似的娇娘,哪里会看上奴家?”

  西门大官人与兰姑说笑着,那双桃花眼不住往凝羽这边瞟。寒暄完,他上前
一步,两手抱拳,向凝羽作了个长揖。可惜他动作匆忙了些,右手从怀里拔出时
带出一件事物,“啪”的掉在地上,却是一只绣花弓鞋。

  周围诸女都忍不住发笑,可这西门大官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对自己出的丑
视若无睹,两眼注视着凝羽,低声道:“好久不见。”

  程宗扬真的开始佩服起这小子。平平常常四个字,他竟然能说得深情无限,
还充满沧桑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历尽沧海桑田,才再度重逢。

  凝羽退开一步,冷冷道:“大官人的鞋子掉了。”

  旁边的侍女忍不住笑出声来。西门大官人检起那只绣花鞋,含笑纳入怀中,
举止浩洒得足以令小女生晕倒。程宗扬扪心自问,要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捡
起一只女人的高跟鞋死不要脸地往怀里塞,恐怕打死他也做不出来,何况还做得
这么潇洒。

  可西门大官人不但做了,还有脸解释:“这绣花鞋样子不错,小生好不容易
求她脱下来,好给我家几个姑娘作鞋样。”

  周围人再忍不住,顿时弯了腰,笑得花枝招展。一片莺声笑语间,西门大官
人一脸无辜地说道:“小生说得有错吗?”

  一名小婢忍笑道:“大官人说得没错。只是女儿家的绣花鞋不好拿出来。让
人看到,只怕要误会大官人。”

  西门摇头叹息,“其实你们都不了解我的内心,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群女子笑得更厉害了,兰姑怕他着恼,抿着笑道:“大官人需要什么,尽
管吩咐,一会儿奴家再叫两个姑娘过去侍候。”

  西门大官人一手放在怀里,轻轻咳了两声,脸色更显得青了,“让兰姑费心
了。小生约了几个朋友谈生意,一会儿还要劳烦兰姑捧场。”

  兰姑连忙答应了。

  西门那双桃花眼又瞟了过来,柔声对凝羽道:“你若在白夫人那里做得不开
心,小生就向白夫人讨你过来,好不好?”

  不顾周围女子羡慕的目光,凝羽像被毒虫蛰到般,身子一颤板着脸道:“不
必。我待得很好。”

  西门大官人微微一笑,那双桃花眼春水般从诸女身上掠过,百忙中还向程宗
扬点头示意,说了声,“兄台相貌不凡,以后多多亲近。”

  然后才低咳着,摇摇摆摆地走了。

  程宗扬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到了楼阁中坐下,他顾不得观赏周围的风
景,便拉着兰姑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兰姑讶道:“公子不认得西门大官人么?”

  程宗扬咬牙道:“他是不是单名一个庆字?”

  兰姑笑道:“正是。五原城谁不知道西门大官人,他有潘安般貌,邓通般财,
又脾气和顺,院子里姑娘哪个不爱煞了他,天天盼着被大官人接到家里……”

  后面的话程宗扬已经充耳不闻。他怎么也想不到,传说中的千古第一淫人竟
然是个如此风流佣傥的人物,即使知道他的磨细,也生不出半点反感。

  程宗扬自言自语地叹道:“难怪潘金莲会跟了他。”

  “谁说潘姑娘会跟了他?”

  凝羽冷笑一声。

  程宗扬露出怪异的表情。既然在这个时空遇到西门庆,有潘金莲也不奇怪,
但“潘姑娘”“潘金莲不是武大郎的老婆吗?”

  凝羽不屑地撇撇嘴,没有理他。

  兰姑笑道:“这事在院子里都传成笑话了。那潘金莲跟白武族的武大订的是
娃娃亲,还没过门呢,就跟武大的弟弟武二有了私情。西门大官人好意去提点武
大郎,没想到那武大郎性子蛮横,竟然发起凶来,打伤了西门大官人!”

  “停!”

  程宗扬小心问道:“没搞错吧?武大郎打伤了西门庆?”

  怎么不说武二郎强奸了潘金莲呢?

  兰姑道:“听人说那武大郎身高九尺,脸上的虎斑一直长到肩膀上,脱了衣
物分不出是人是虎。潘金莲娇滴滴一个女儿家,怎么愿意嫁给这么个半人半兽的
凶人?那潘金莲面带桃花,天生的媚相,偏他还当成了宝,容不得人说半句实话。

  西门大官人不过多了句嘴,就被那莽汉子一脚踹在胸口,险些丧命。亏得西
门大官人家里开着生药铺,好不容易才将养过来,到现在还咳嗽呢。“

  武大郎居然身高九尺?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
在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凝羽冷冷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兰姑笑道:“五原城都传遍了呢。西门大官人伤还没有好,那武大就遭了报
应,失足落下山崖,抬回去没多久就咽了气。”

  她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道:“听说是潘金莲跟武二当着他的面偷情,把
病榻上的武大活活气死的。”

  “胡说。武大郎是白武族第一高手,玉环步的修为还在武二之上,什么山崖
能把他摔死?还说潘姑娘跟武二偷情……”

  凝羽露出不屑的表情,“潘姑娘是光明观堂的弟子,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多
半是哪个小人在背后造谣。”

  兰姑笑道:“那是西门大官人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不用说,那造谣的肯定是西门大官人了。程宗扬笑吟吟听着,问道:“那武
二郎呢?”

  兰姑道:“那武二是个无赖,听说犯了案子被官府捉拿。那几日西门大官人
吓得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他寻到。”

  “不好!”

  程宗扬猛然想起一事,腾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楼?”

  兰姑略一错愕,然后笑着在他额上一点,“当然是醉月楼了。”

  程宗扬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水浒传中武松大展神威,血溅鸳鸯楼,还好这
里是醉月楼。

  兰姑对旁边的小婢吩咐道:“去叫几个姑娘,来鸳鸯阁陪客人。”

  “砰”的一声,刚放好的椅子被程宗扬撞倒。

  这下连凝羽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失态。程宗扬喉结勉强
动了一下,“西门大官人在什么地方请客?”

  千求万拜,只希望一切别那么凑巧,可惜天不从人愿,话音刚落,头顶就响
起一声霹雳。“西门狗贼!给二爷滚出来!”

  雷霆般的声音滚过,阁中顿时鸦雀无声。

  程宗扬与凝羽面面相觑,过了会儿,凝羽咬着牙低声道:“他不是答应过你
了吗!”

  程宗扬苦笑道:“我怎么知道这位二爷要找大官人报仇?”

  凝羽目光闪闪地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那家伙要是真被武二杀了,就有
戏好看了。”

  程宗扬心里七上八下,他倒不担心西门庆被杀──那种家伙就算死一万个,
他也不会皱皱眉头。问题是,据程宗扬所知,水浒传中,武二郎在鸳鸯楼没有杀
掉西门庆,而是误中副车,干掉了一个凑热闹的倒楣鬼。

  程宗扬惴惴不安地想,那个倒楣鬼不会就是我吧?

  楼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瞻,敢找西门大官人的
麻烦?”

  这声音听来非是善类,但程宗扬却认出并非西门大官人的咳嗽说话声。

  然而,听见这句话的武二郎,立刻确认目标。“呼”的一声,一道庞大的身
影带着劲风扑到楼上。

  顷刻间劲风交击声夹杂着虎啸,狂风暴雨般响起,震得楼阁不住响动。

  那人随行的护卫怒喝着出手,打斗声、叫骂声、女子的惊叫声、桌椅器皿的
破碎声……响成一片,不绝于耳。

  楼上侍酒的女子一面惊叫,一面啼哭,钗脱发乱地纷纷跑下来。然后一声巨
响,一名护卫打扮的汉子贯窗而出,在半空中喷出一团血雾,“篷”的落在水池
中。紧接着精美的轩窗一扇扇被劲风击碎,从楼上飞落下来。

  兰姑又是肉痛又是惶恐,一张玉脸惊得雪白,周围的婢女紧靠着墙壁,一个
个花容失色。凝羽紧握刀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绷紧的弓弦,美目寒光四射。

  程宗扬强笑道:“武二爷真是爽快人。”

  这厮闯进来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打,难怪会杀错人。

  头顶忽然一声暴喝,楼中那根一人粗细描金彩绘的立柱被人用重手法击中,
“卡”的绽开一条裂缝,楼顶的瓦片一阵脆响,整座楼阁都为之摇撼起来。

  几名汉子惨叫着被人从门窗中抛出,“噗通、噗通”掉进池里,溅起一片带
血的水花。

  狂风骤雨般的震响一瞬间宁静下来。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我
……我不……”

  武二郎喝道:“狗贼!待二爷取了你的鸟头祭奠哥哥!”

  “格”的一声脆响,接着虎啸声响起,武二郎魁梧的身影穿窗而出,手中提
着一颗颈下滴血的头颅,转瞬消失在夜幕中。

  鲜血渗过楼板,在头顶浸出一片血红。清波荡漾的池中,被武二郎击毙的尸
身从池底浮起。眼前的惨况使那几名小婢几乎瘫软在地,连兰姑都手脚发颤。

  程宗扬头痛一样揉着太阳穴,然后伸着脖子看了看,讶道:“咦?西门大官
人呢?”

  楼上已经是气息全无,倚仗生死根,程宗扬清楚知道死的除了那个多嘴的客
人,就是池中那些护卫,看来看去却没有西门庆的身影。

  忽然阁内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轻咳。程宗扬霍然回头,盯着房中那张圆桌,
喝道:“出来!”

  那咳嗽声只响了两下,便又悄无声息。

  “再不出来我就喊了!”

  程宗扬扯开喉咙,叫道:“武二郎!”

  “莫叫莫叫!”

  桌下帷幕一动,探出一张俊雅的面孔。西门大官人脸色青白地左右看了看,
然后陪笑道:“兄台切莫高声。”

  “快点出来!”

  “这就出来,这就出来。”

  西门庆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桌下钻出来。

  这间雅阁除了程宗扬、凝羽、兰姑和几名小婢再无他人,谁也不知道他怎么
钻到了桌子下面。

  程宗扬奇道:“你不会是一直躲在里面吧?”

  西门庆灰头土脸地钻出来,看了看左右,顿时恢复了玉树临风的姿态,除了
手指还有些发抖,倒还称得上风流倜傥。

  这会儿武二郎已经走远,西门庆从容起来,先咳了两声,然后笑道:“小生
正在楼上宴客,不料碰上恶客,只好暂避一时。事急从权,还望兄台恕罪。”

  说着作了个长揖,直起腰又朝兰姑和那几名小婢眉目传情,那双桃花眼像会
说话一样勾人,顿时惹得几个小婢羞红了脸,也忘了害怕。

  兰姑殷勤道:“大官人可受惊了?”

  西门庆含笑大度地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喂,”

  程宗扬提醒他,“外面可是死了一堆人呢,都是你的替死鬼。”

  西门庆凛然道:“那武二天生匪类!凶恶好杀!惨无人道!小生必定要禀报
官府,为枉死的兄弟讨个公道!绝不让这种匪人逍遥法外!”

  兰姑奉承道:“西门大官人好一副仁义心肠。”

  西门庆潇洒地一挥手,手中洒金的折扇展开,扇面上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红
彤彤娇艳欲滴。他摇着扇子叹息道:“若不是小生天生的急公好义,看不得有人
纵行淫恶,怎会惹上武家兄弟那对凶神?”

  看着西门庆很欠扁的那张脸,程宗扬就有打一拳的冲动。凝羽早听不下去,
俏脸如冰地拂袖离开鸳鸯阁。“凝姑娘!”

  西门庆还没顾上和凝羽说话,连忙拔足欲追,程宗扬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念
头。“……武二郎,说不定还在外面呢。”

  西门庆立刻收回脚步,朝程宗扬揖手道:“兄台贵姓?”

  “程。程宗扬。”

  “小可复姓西门……”

  “单名一个庆字。五原城赫赫有名的西门大官人,”

  程宗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西门庆谦逊地谢道:“贱名不足以污尊耳。”

  “哪里哪里,阁下大名注定是要流芳百世,为后人传诵。”

  西门庆打了个哈哈,亲热地挽住程宗扬的手臂,“我与兄台一见如故,来来
来,我要与这位兄台一醉方休!”

  平常人刚捡了条命,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兰姑没想到西门大官人还要喝酒,
劝道:“刚经了这些事,大官人宅里的姑娘们难免挂念。大官人还要喝酒,胆子
未免太大了。”

  说得虽然委婉,意思却是让他先找个地方躲躲。

  程宗扬笑道:“兰姑放心,武二郎不回来便罢,若是回来,也不会猜到大官
人在楼下喝酒。五原城里,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西门大官人厚着脸皮
不走,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西门庆不以为忤地笑道:“程兄果然明见。”

  说着他合起折扇,毫不客气地在席间坐下,吩咐道:“兰姑,开两坛好酒,
再寻两个上好的粉头来。今晚这里的开销都算我西门的!”

  那些人的尸首自有醉月楼的下人收拾,兰姑连忙吩咐小婢提来酒壶,西门庆
一挥手,“换大觥来!”

  不多时小婢取来大觥,西门庆先举觥满饮,然后殷勤劝酒。虽然有些反客为
主,但举止圆滑,没有丝毫唐突的感觉。程宗扬笑道:“今晚西门兄才是客人,
小弟敬西门兄一杯。”

  西门庆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一口饮干。

  连程宗扬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虽然有时候显得很欠扁,却并不惹人讨厌,
倒有些像是现代人的作风。西门庆咳了两声,也不询问程宗扬的来历,举起大觥
道:“萍水相逢,便是知己,请!”

  程宗扬酒量平常,好在他们喝的也不是蒸馏过的烈酒,酒味只比平常的红葡
萄酒略浓,当下也举起巨觥一饮而尽。西门庆用折扇敲着手心,神采飞扬地赞道
:“好!好!果然是我辈中人!”

  程宗扬差点把口里的酒喷出来,心里暗骂:干,谁跟你“我辈中人”说话间,
两名穿着红衣的少女进来,敛衣向两位客人施礼。兰姑笑着给两人各斟了一觥酒,
“两位慢慢用,奴家告退了。”

  说着又吩咐道:“清儿、梅儿,好生侍候两位官人。”

  两名少女齐声答应。

  西门庆扭头看时,不由一怔,改颜道:“原来程兄是醉月楼的贵客,失敬失
敬。”

  “什么贵客,大官人说笑了。”

  西门庆眼睛一飞,“这两个可是楼里的红姑娘,等闲不陪客人的。一下来了
两个,这可不是小生的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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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风流

  程宗扬抬眼看去,那两个歌妓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娇滴滴挨在一起,杏
眼粉腮,娇美得如同一对并蒂莲。

  西门庆笑道:“小弟对这两位姑娘心仪已久,今日借了程兄的光,可要一亲
香泽了。程兄中意哪一个,不妨先挑。”

  这两名歌妓一般的娇艳如花,程宗扬随便挑了一个。那两名少女都是醉月楼
调教过的,虽然有几分羞涩,仍乖乖入席,挨着两人坐下。

  西门庆抚掌笑道:“程兄果然好眼力!花旁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靖南女子
风致婉妙,柔姿天成,程兄挑的梅儿最是出色。”

  程宗扬对那少女道:“你是哪里人?”

  梅儿娇羞地说道:“奴是靖南人氏。”

  程宗扬讶道:“西门兄怎么看出来的?”

  西门庆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笑道:“小弟别无他长,只有一桩
薄技,举凡天下女子,经小弟法眼一过,其出身、籍贯、脾性……”

  说着他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道:“乃至衣服下遮掩的妙处,小弟无不历
历在目。”

  程宗扬好奇地说道:“还有这样的技艺?”

  西门庆大笑着饮了一觥酒,然后侧身在另一个少女清儿耳边说了几句。清儿
一听,立刻羞红了脸。

  程宗扬道:“西门兄说了什么?”

  西门庆展开折扇,笑道:“小弟跟程兄打个赌,我猜这小姬下身右边的花唇
上有颗小痣,程兄信不信?”

  程宗扬看了看清儿,那少女穿着大红的褶裙,里面还有一条葱绿的纨裤。他
才不信西门庆能看穿几层衣物,把少女最隐密的部位尽收眼底。

  “赌什么?”

  西门庆把手边的巨觥一推,逸兴遄飞地说道:“就以这一觥酒为注!”

  “好!”

  程宗扬也把自己的酒觥一推。

  西门庆道:“清儿,你便脱了裙裾,让程兄看看。”

  清儿手指绞着衣带,羞赧得抬不起头来。

  梅儿抿嘴笑道:“只怕大官人要输了呢。奴和清儿姐姐进来时,兰妈妈都看
过的,浑身上下有一颗痣也进不来呢。”

  西门庆笑道:“若是我输了,就一人打一副银头面送你们。”

  梅儿听他说得笃定,也觉得好奇,在旁催促道:“清儿姐姐,你就让官人看
看好了。”

  清儿无奈之下,只好羞赧地解开裙裾,将细纨制成的绢裤褪到膝间,在席间
露出下体。这清儿分明还是个处子,阴阜细软的毛发下,两片阴唇软软合在一起,
带着柔红的艳色,鲜嫩之极。梅儿见清儿羞赧,咬唇一笑,起身剥开她的阴唇,
果然在右侧柔腻的褶皱间找到一颗殷红的小痣。

  西门庆抚掌大笑,“如何?”

  程宗扬拿起巨觥,一口气喝完。清儿下身的小痣生得如此隐密,连她自己也
未必知道。如果说是西门庆事先看过,这小妓也不该还是处子。看来这家伙确实
有两把刷子。

  程宗扬痛快地说道:“西门兄好眼力,是我输了。”

  西门庆眼中露出一丝讶色,赞道:“美色当前,兄台却毫不动容,必定是阅
花无数的风流人物。”

  程宗扬道:“与西门兄比,小弟自愧不如。”

  西门庆这等眼力,程宗扬是比不了的。自己见过的女色虽然足以超乎这天下
第一淫人的想像,但那些女优一穿上衣服,自己八成都会认错。像他一样隔着衣
物看出女性隐私的能力,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不知西门兄从哪里学来的神技?”

  西门庆哈哈大笑,“雕虫小技耳。”

  他与程宗扬互敬一觥,然后俯耳低声笑道:“这女子的妙处最容易的就是猜
痣度形,说出来不值一哂。你瞧清儿下唇……”

  在西门庆的指点下,程宗扬才注意到清儿下唇内侧,有一粒不起眼的小痣。

  “女子面相实有蛛丝马迹,与身子一一对应,颔应首,鼻应身,眉应腿,嘴
唇则与私处相应。”

  西门庆毫不保留地在程宗扬耳边说道:“程兄瞧,这梅儿鼻翼丰隆,双乳必
定丰硕。眉长则腿长,嘴唇红而柔润,私处必是妙品。只不过她眉散肤柔,多半
已经被人采过元红。”

  说完西门庆昂起身,洒开折扇,边摇边笑道:“小弟所言,程兄一试便知。

  虽然是小技,但法不传六耳。我与程兄一见如故,才倾囊相告。“

  程宗扬仔细看梅儿的鼻翼,果然比清儿丰隆。他笑道:“梅儿姑娘是否已经
不是处子了?”

  梅儿羞道:“奴家侍奉过几名客人,兰妈妈怕清儿姐姐害羞,不知道怎么侍
奉官人,才让奴来的。”

  西门庆笑道:“兰姑既然让梅儿姑娘来此,想必是醉月楼的花魁了。程兄艳
福不浅。”

  说着西门庆打开荷包,给两女一人赏了一把银铢,然后让她们脱去衣物,在
席间调笑取乐。

  清儿还是处子,梅儿也只接过一些身分尊贵的客人,平常两女只在酒宴弹琴
赋诗,养得性子高傲,一般客人想见上一面都难。今晚来了贵客,兰姑已经吩咐
过让她们小心侍奉,又见两位官人相貌斯文,出手大方,便都收起性子,乖乖听
他们吩咐。

  这下程宗扬才见识了西门庆的本事,他那双桃花眼一抛,几句贴心的软话一
说,连夸带哄,逗得清儿羞喜难禁。先光着身子让他遍体抚摸,然后红着脸跪下
来,乖乖把脸埋到西门庆胯间。西门庆靠在椅上,朝程宗扬一笑。找个妓女服侍
算不得什么,但让一名未开苞的小妓又羞又喜,像服侍自己情郎一样心甘情愿地
去侍奉客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边梅儿也脱光了衣物,剥得白羊一般,并着腿坐在旁边,脸上带着职业的
笑容。西门庆说得半点不差,梅儿两乳果然丰硕圆润,双腿又直又长,正是刚脱
去少女的青涩,开始成熟的时候。

  对面那小子虽然没有开口,但靠在椅上,一脸舒适的表情,隐约是要跟自己
较个高下。这梅儿是醉月楼的红牌,这种名妓眼高于顶,心高气傲,虽然自己是
买主,她是货物,面上纵然百依百顺,也未必心服。

  对付女人,还是王婆当年的至理名言:潘、驴、邓、小、闲,潘安的相貌,
驴大的行货,邓通的钱财,能委屈作小,还要有时间做水磨功夫,五德俱全,无
论什么女人都不在话下。

  可这五个字正是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写照,程宗扬跟他比,无论口舌便给,还
是相貌俊雅,都狠狠地差上一截,更不用说有万贯家财的支撑。想和西门庆收服
清儿一样,让梅儿心甘情愿服侍自己,那是难上加难。可如果在这上面输给西门
小子,只怕会被他看扁。

  “西门兄,请!”

  程宗扬举觥相敬,一觥酒喝完,心里有了主意。

  这次能不能压西门庆一头,就看自己学的灵不灵了。

  程宗扬推开桌上的盏碟,让梅儿坐在上面,双腿张开。梅儿眉眼含笑,顺从
地抬起腿坐在桌上,露出娇嫩的玉户,心里却有几分反感他的粗鲁。

  程宗扬也不理会,伸出中指让梅儿舔湿了,然后放在她的穴口,慢慢插进她
体内。

  西门庆笑道:“程兄好生痛快。”

  西门庆托起清儿的玉脸,在她颊上亲昵地吻了一口,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清儿抿嘴笑了几声,然后红着脸点了点头,转过身,两手按在桌上,乖乖翘
起屁股。

  西门庆抚摸着少女的雪臀,赞叹道:“好一张欺香寒雪的美臀。今日小生能
与清儿姑娘交欢,真是三生修来的褔分。”

  程宗扬肚子里嗤笑道:花言巧语,其实还不是想干她的处女嫩屄。

  可女人就吃这一套。像清儿这种红牌,开苞时跟嫁人差不多,彩礼贺钱撒得
满天都是,这才入帐合卺,总要有些面上的尊重。这会儿西门庆几句甜软的话儿
一说,清儿就放下身段,答应了他的要求,让这位知情识趣的西门大官人用近乎
羞辱的姿势,在酒席上从后面给自己开苞。

  程宗扬手指插在梅儿穴内,向上挑住,勾住她穴内的蜜肉,来回揉搓着。不
到半分钟时间,梅花儿的身体就有了反应,她鼻息渐渐加重,柔艳的穴口变得湿
泞,淫水越来越多。

  指尖那片柔腻如脂的腻肉渐渐绷紧,变得柔韧起来。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运气不错,这梅儿正好是百分之十拥有G点的女性之一。

  程宗扬左手按住梅儿的阴阜,右手中指顶住那片变紧的腻肉,用力揉动。随
着他的揉动,梅儿穴内那团软肉越来越紧,仿佛一个半圆的球体向外鼓出,韧韧
的充满弹性。

  艳妓已经支撑不住,洁白的身子软线总躺在桌上,两手抓住桌布。她两眼仿
佛蒙上一层水雾,粉腮一片潮红,两颗殷红的乳头高高翘起。在她下体,那只美
穴已经被淫水湿透。随着手指的进出,她昂起头,蛾眉拧紧,喉中压抑不住地发
出低媚的娇呼。手指进出间,穴口一圈柔腻的红肉翻吐着,发出“叽咛叽咛……”

  的腻响。

  清儿侧起脸,疑惑地看着这边。西门庆更是顾不上理会面前圆润的雪臀,眼
睛盯着程宗扬的手指,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指下的美穴越来越紧,艳妓两条大腿不时合在一起,多半下体已经感觉到强
烈的尿意。程宗扬按着记忆中的步骤,反覆刺激着梅儿阴道内的敏感点,直到她
身体开始颤抖。

  也许你是这个世界第一个享受潮吹的女人呢。抱着这种想法,程宗扬将梅儿
一条雪白的美腿扛在肩上,使她湿泞的阴户更加突出。

  梅儿身体抖动的频律越来越快,忽然娇躯一紧,像一张玉弓般向上弓起,喉
中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程宗扬立刻拔出手指,按住她另一侧的膝盖用力分开。那张红嫩的美穴淌满
淫液,在灯光下湿淋淋抽动着。梅儿发出一声尖叫,接着一股清亮的液体水线般
从阴户间喷出,足足划出一道两米多长的弧线。

  西门庆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拳头。那具曼妙的女体在桌上失态的战栗尖
叫,一腿垂在桌侧,另一条玉腿被那个陌生的贵客扛在肩上,纤美的脚尖绷紧,
伸得笔直。

  梅儿软绵绵依偎在程宗扬身边,眉目间流露出小女孩一样的羞态。西门庆最
擅于察颜观色,那艳妓的神态间三分羞赧,一分羞喜,倒有六分是对这个年轻人
的钦服与依恋,连带看着他的手指都充满敬畏。西门庆自负风流,得女子欢心易
于反掌,但像这样令一个女人肉体百分百的被征服,以他的阅历,还是从未有过
的异事。

  西门庆叹道:“程兄只用一根手指就收服此女,手段高明之处,令小弟观为
观止。不知程兄这手法是何名目,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G点的发现,也许是几千年来女性身体最重要的发现之一。经过刺激G点产
生的潮吹,更让女人的性快感大幅延伸,只是G点的存在因人而异,能够享受G
点快感的,只是一小部分女性。换个人来,程宗扬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次
很幸运,遇对了人,更凭着自己的未来知识,取巧唬住了西门庆。“这是加藤氏
所传的金手指,让西门兄见笑了。”

  说完程宗扬带着一丝神秘笑而不语,更显得高深莫测。“佩服佩服。”

  西门庆说着牵动伤处,抚住胸口,连声咳嗽,俊雅的面孔隐隐发青。

  程宗扬道:“不知西门兄怎么惹恼了武二郎,让他追上门来喊打喊杀?”

  目睹了程宗扬的手段之后,西门庆对收服清儿这俏妓已经失去兴趣。他挥手
让两女下去,然后叹道:“此事说来话长。程兄可知道白武族与光明观堂?”

  程宗扬摇了摇头。西门庆解释道:“白武族位于清江峡谷,族中代代相传有
兽从血统。武氏兄弟便出自白武族。那两兄弟出生时三分像人,七分像虎,每到
月夜就凶性大发,搅得族中不宁。

  “至于光明观堂,则是天下医宗,杏林渊薮。有道是医武不分,光明观堂的
武功也别走蹊径,在天下诸宗独树一帜。光明观堂门禁森严,每代弟子不过三五
人。十余年前,光明观堂的主人明静雪云游至白武族,不但医好了武氏兄弟的疯
症,还打通了两人的经脉,并且收了一名潘姓的弟子。”

  程宗扬道:“是潘金莲吧。”

  西门庆手一抖,觥中酒水泼出大半,洒得满袖都是。他用丝巾抹去袖上的酒
渍,有些自失地说道:“程兄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废话!她可是跟你齐名并称,遗臭万年的奸夫淫妇。你是天下第一奸夫,她
是天下第一淫妇。自从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横空出世,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敢起名
叫潘金莲。全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西门庆操起铁箸,在觥上敲着,曼声吟道:“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
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芳。淡柔情于俗
内,负雅志于高云。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
殷!”

  西门庆击节而歌,歌罢将铁箸扔在觥内,长叹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潘仙子姿容绝代,清幽雅致,犹如月宫仙子,程兄想必也
听说过。”

  程宗扬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没有!”

  潘金莲清幽雅致,犹如月宫仙子?程宗扬敢肯定自己上辈子没听说过,这辈
子也没听说过。西门庆望着天际的月影悠然道:“潘仙子是光明观堂门下弟子…

  …“

  程宗扬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已经说过了。”

  “咳,光明观堂是天下医宗……”

  “这个你也说过了!”

  西门庆拍了拍额头,“小生失态了,失态了,程兄莫怪。”

  他抚着胸低咳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道:“潘仙子擅使长剑,身法翩然如
鹤,人称鹤羽剑姬,出身高洁,不但绝色倾城……”

  “等等!”

  程宗扬神情古怪地说道:“潘金莲不是个淫妇吗?”

  西门庆一拍桌子,怒道:“胡说!”

  干你娘哎!“不是你说的吗?她跟武二郎偷情,气死武大。”

  西门庆张大嘴巴呆了半晌,然后又重重拍了一记桌子,愤然道:“不错!就
是这个淫妇!勾引武二那厮,在病榻上气死武大,天人共愤!”

  表情不对,程宗扬开始怀疑这些话可能是谎言,而制造谎言的人,多半就是
这位千古第一淫人,当下道:“西门兄怎么知道潘金莲跟武二郎有一腿?”

  西门庆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去年冬天,一日大雪
纷飞,武二郎趁哥哥不在家,溜到武大家里。潘金莲正在房中洗澡,被武二那厮
闯了进去,一对奸夫淫妇,便即干柴烈火搅作一团。那丑态令人不堪入目,小弟
义愤填膺……”

  程宗扬笑咪咪插口道:“西门兄怎么看见的?”

  “小弟当时就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扬暗自好笑,原来西门大官人是偷窥狂。这话先不好说,便岔开道:
“潘金莲在武大家里,莫非是已经成婚了?”

  “兄台有所不知。那武家两个儿子生织酽离,怕将来娶不上媳妇,自小便领
养了一个姓潘的孤女给武大当童养媳。潘金莲被明静雪那老婊子带走,在光明观
堂留了十年,去年才离山返乡,住在武大家。”

  “大雪纷飞往武大家里,武二郎这一路可不容易。只不过……西门兄哪里来
的雅兴,冒雪冲风前去捉奸?莫非西门兄跟武大郎关系很好吗?”

  西门庆打了个哈哈,“哈哈!此事说来话便长了,让小弟先润润嗓子。”

  西门庆倒了觥酒,一饮而尽,然后正容道:“我与武大哥是生死之交。”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讶道:“不是说来话长吗?难道就这一句?”

  西门庆慨然道:“这一句生死之情,便顶得上千言万语。”

  程宗扬一哂,举觥与西门庆一碰,仰头喝了个干净,然后笑道:“行了,西
门兄,老实说吧,是不是你看上了潘金莲,想了这个方法,把她跟武大拆散。”

  西门庆怔了一会儿,傲气顿失,颓然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小弟当日在
途中偶遇潘仙子,便和见到程兄一样,一见如故,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程宗扬只觉一阵恶寒。

  “小弟跟着潘仙子到了清江峡谷的白武族,才知道她已经许过人家。若是旁
人便也罢了,眼看着播仙子这样绝色,却不情不愿地被强许给武大那个鄙夫,小
弟不由心如刀绞。那些天,潘仙子整日以泪洗面……”

  西门庆说着,那双桃花眼微微泛红,泫然欲泣。

  程宗扬道:“这是你自己想像的吧?”

  “呃,”

  西门庆拭了拭眼角,“小弟略有夸张,但潘仙子的不情愿可是明白如画。试
想潘仙子这样飘逸出尘的美人儿,却要许给武大那样三分像人七分像兽的莽汉,
只怕寻死的心都有!我西门向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女受上半点委屈……”

  程宗扬不理会他的自吹自擂,“那武二郎呢?他跟武大一母同胞,哪会像你
一样臭不要脸,干出那种事来?”

  西门庆陪笑道:“干柴烈火略有夸大,不过,”

  西门庆举起右手,一脸正气地说道:“武二趁着没人的时候跟潘仙子眉来眼
去肯定是有的!”

  “然后你就编了故事,说潘金莲和武二郎偷情,还去告诉武大?”

  西门庆尴尬地说道:“并不是小弟去找武大,不知武大那厮听哪个妄人瞎说
的,是我编造了那些话,结果被他找上门来。武大行事粗蛮,手段毒辣,我跟他
讲理,那厮却趁小弟不备,当胸踹了小弟一脚。”

  程宗扬遗憾地想,怎么就没把你踢死呢?手段毒辣跟武大只怕沾不上关系,
多半是你的心肠毒辣,让武大拼死踹了你一脚。程宗扬看了西门庆一会儿,“西
门兄似乎不怎么怕武二郎啊?”

  西门庆笑道:“那武二杀了不该杀的人,眼下他逃出五原城便罢,如果没有
走,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扬好奇询问,西门庆只笑而不答。

  程宗扬笑道:“兄弟还有些不明白,西门兄这么败坏潘金莲的名声,对西门
兄有何好处?”

  “嘿嘿,”

  西门庆讪讪笑了数声,“那个……潘仙子师门假正经得紧,一向标榜洁身自
好。弟子闹出丑事,坏了门规,多半会逐出师门。”

  程宗扬笑嘻嘻道:“这样西门兄就有机可趁了?”

  西门庆正色道:“我西门庆对潘仙子一番心意昭昭日月,天地可表!不瞒程
兄说,当日惊鸿一瞥,小弟便情根深种,心有所失,念兹在兹,日夜难忘……”

  西门庆击节低歌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
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
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
视以闲扬……”

  那种深情款款的样子,不像传说中的淫魔,倒像是个天下少有的情圣。程宗
扬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抒情,“说来说去,西门兄不就是因为潘金莲长得美,想
上她吗?”

  西门庆怔了片刻,苦笑道:“程兄快人快语,小弟无话可说。只是今夜所言
之事,都是小弟肺腑之言,还求程兄不要外传。”

  自己就是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程宗扬一口应诺。“好说!只要你把那套观
女之法告诉我就行。西门兄,不许藏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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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9 16:36 #47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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