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苧蒛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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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遗漏的活口

  在人类所无法改变的自然灾害面前,一切都显得那样渺小,尤其还是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等着受灾民众的无非只有等死一途了。
  除非你有几个很威又好商量、做人靠得住,并且愿意收留你的亲戚,不然在几天之前还是富裕之家的人,所有家产化为乌有之后,剩下的也就只有为奴为婢、供人驱使这一条路了。
  甚至连流浪都是犯法的。
  天已然有了放晴的迹象。止住雨势,连日来一直冷清的街上又恢复往日熙熙攘攘的喧闹、繁华。
  杭州城自其存在的那一刻起,经过数百年的演变,无论是在独特的地理还是其经济繁荣的程度,都是每一个帝王会关注的宝地。
  那些所谓的历史明君圣贤们不是也曾以出游江南为乐?至于昏君自然多不胜数了。来江南,就不可能会错过杭州。
  放眼望去,依旧略带些许阴沉的天穹下,是一座庄严气派的古城。一幢幢银钩屋缘、琼楼碧瓦的建筑,群列交错纵横的街道中,高高矮矮相互对比,红红蓝蓝互相映衬,起落高低之间更有一种强盛之感。而游走在那些或是宽敞或是幽静大街小巷的人们,脸上无一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
  只因他们身在城中,纵使洪灾,似乎也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不过就是数百里之地而已,杭州郊区以西,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与这座安定的古城截然不同的两种姿态。
  暴雨洪水,山体滑坡,被掩埋的村庄、颠沛流离的民众、再加上随之而来的瘟疫,这些东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纵使再有同情心、想象力再丰富,也难以达到身临其境万分之一的震撼。
  似乎在灾难中更能体验出“人性”一词,同样的,也更能体验出“残忍”的真正含义。
  存活下来的百姓们顾不得自己蓬头垢面,找寻那些有可能的生还者,往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父老们。尤其是看到一个坐在木盆之中嚎啕大哭的孩童,而他的身边并没有家人在时,杨存的心就像被谁狠狠地掐住似的几乎无法呼吸。
  那种锥心的疼痛,让他一个大老爷都忍不住动容了。
  触目就是一幅哀鸿遍野的人间惨剧。
  那些灾民的脸上除了悲凉绝望以外,唯一尚能看到的就是求生的欲望了。比起那些麻木不仁见死不救的家伙,后者他妈的简直就是畜生啊。
  第一百,杨存依言出门,对白永望的借口是视察灾情。而白永望也并不曾阻挡,很爽快的答应了,还很“周到”地派兵保护杨存的安危。杨存也明白个中真意,压根懒得与他计较,便任由那个一看就是军人出身的人跟着自己。
  “属下余姚见过公爷。”
  当着白永望的面,叫做余姚的人礼数周到,不过眼中的不屑还是令人感到不爽。好在当时的杨存也不怎么在意。
  但是这一刻,充斥着杨存胸肺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愤怒了。
  灾民尚在挣扎中,余姚所带来的士兵们却个个精神抖擞笔挺站直,根本没有半分想上前帮忙的意思。
  老子不阅兵,你们倒是救人啊。
  面对眼前的惨剧,面对这些无动于衷、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呆站在这里的官兵,本是抱着游戏心态前来的杨存在那一刻眼中冻结成霜。
  他们就是这样“救灾”的吗?那定王赵元明不是很会招揽人心吗?现在又为何会是这样?难道就仅仅只是觉得这里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不值得他浪费精神?
  甚至连水中的尸首都不曾有人收拾。
  幸存的灾民们是顾不了,否则谁愿意让自己亲人的尸体泡在水中直到发白变臭?而那些顾得了的人却选择袖手旁观。
  连一贯对这些最底层的百姓们不曾有太多关注的杨通宝,脸上也开始变得难看。
  “余千卫,你不是带人过来吗?难道是跟着本公来凑热闹,并非像白大人所说,是协助本公体恤救助这些灾民的吗?”
  亲自过去救人不可能,就算杨存大义凛然地豁出去,恐怕身旁这些人也必定不会眼睁睁任凭自己脱离他们的视线。不过对身边这位长了一双倒三角狼眼的三十出头男子,杨存却没有任何好感。
  尽管他对余姚有没有好感,也丝毫不影响余姚带兵前来杭州的真正目的。
  “这个……”
  脸上闪现着冷讥,余姚的态度并不是很好,甚至还带着一点倨傲。
  他望着杨存道:“公爷有所不知,这个上水村本非重镇,人口密集程度也远不如其他几处。定王府过来的钱粮都用在灾情严重之处,这里就只好等朝廷的钱粮过来之后再做计较了。”
  “那么本公再问你,此处的百姓就不是我大华国的百姓吗?还是在千卫的眼中只有定王,没有皇上?”
  杨存一边咄咄逼人地责问,一边还像是真心地朝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公爷,您……”
  就算那本来就是事实,但是也招架不住如此毫无遮拦地脱口而出。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事情若是传出去,给他来个满门抄斩的大罪还是绰绰有余。余姚自然没有这么傻,脸色一凛,答道:“自然不是。卑职承蒙圣恩,公爷又何必冤枉卑职?”
  似乎也是为了相映成辉,还没等杨存板着脸继续训斥一顿,那堆被单独隔离开来的灾民们中却突然出现一阵躁动,在士兵的喝斥声中响起一道不算响亮,但是绝对引人注意的喊叫声。
  “大人,请救救我们吧……大人……国公爷,下游处尚有活人被困,请救救他们吧……”
  一个听起来虽然年轻但不甚清亮的嗓音带着丝丝颤抖,余姚脸色一沉,便冲着那边投过凌厉的一眼。
  “大胆刁民,找死不是?居然敢对国公爷如此不敬,若是惊动公爷的贵体,你担待得起吗?”
  叫嚣的是一个长相不怎么样的小兵,看样子应该是个小头目一类。对杨存笑得可谄媚了,接收到余姚不善的眼神之后,二话不说便从人群中将发出声音的男人拉出来。
  立刻就有几个士兵一起上前,对着那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时之间惨叫哀号不断,听在杨存耳中显得讽刺无比。人命果真低贱至此吗?让人忍不住感受到那股愤然之气自肺腑之间散发而出。
  你这什么意思啊?生命都面临着生死的威胁,还说什么惊不惊动自己。就算你想作威作福,也别挂着老子的名号啊!
  “咳咳,这个……余千卫,此人……应当也是无心之过吧?本公认为,此时应当还是救人重要。”
  其实真正让杨存感兴趣的不是余姚刻意这般大动干戈地与一名灾民计较,而是如果自己没有听错,那灾民方才呼叫的时候也有叫到自己。
  试想一下,一个连小命随时都有可能不保的灾民怎样知道自己将要来此?这个消息又是何人告知他?余姚这群手下恐怕没有这么的好心吧?而且虽然因为距离遥远,看得并没有十分清楚,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人的目光可是很准确地投向自己。
  “公爷此言差矣。此人目无法纪,若是轻饶,岂不是有损公爷的威严?照着卑职看来应当严惩,以振我大华的官威才是。”
  余姚果然是不依不饶,而且神色怪异至极。尤其是眉宇之间的那股戾气更显得惹人注目,冲着那边的人频频使眼色。眉宇之间的阴沉很容易便看得出来他用意为何。
  放你妈的屁,难道老子的官威就是你这样打出来的?再说你是老子的什么人?
  老子的事情还需要你来看?当老子死了吗?余姚的言论很不合杨存的胃口,让他当下就想吐满那张倒三角眼的脸。不过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突然如此激动,似乎……
  是掩饰些什么?
  神色一闪,杨存只淡淡望了眼三尺开外的杨通宝,后者便立刻心神意会,大步走了过去。
  此时,收到余姚默许的士兵们已经有几个纷纷抽出手中的刀,直接向着那名灾民招呼过去,想来个就地正法。
  不过就是请求救援而已,纵使皇帝也还留下告御状这一条让民众喊冤的途径,虽然说具体实施起来还真不是普通的困难。那这些人又在做什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吗?
  “锵!”
  兵刃相撞的声响也同样引人注意。望过去时,杨通宝已经以一把钢刀同时架住即将要置衣衫简陋的灾民于死地的几把大刀。只差一步,那名灾民恐怕就身首异处了。
  也许是没想到杨通宝会在这时候出手救人,余姚倒是结结实实愣了一下,然后便将目光投向杨存。
  毕竟杨通宝现在是杨存的人,论处置,他一个小小的千卫还真没有那个资格。
  “公爷,您这是?区区刁民死不足惜,公爷不必心存仁慈。”
  “心存仁慈?”
  杨存看着余姚冷笑不已,道:“莫非余千卫觉得此次水灾不够严重,还要多杀几人泄愤不成?还是说千卫大人这是向河神致敬,为民请命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余姚脸色突变,眼神开始闪躲,不再与杨存对视,连之前理直气壮的神情也不见半分,有些泄气地说:“既然如此,便饶他一命吧,还不过来向公爷谢恩?”
  后一句是冲着混乱的那边叫喊的,依旧还是中气十足。
  啊?这样就没啦?余姚的态度转变得有些诡异,倒让杨存感到有些奇怪,像是自己说了什么引起他的警戒?可是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呢?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一片狼藉,被冲垮的房屋、被淹没的村庄,还有浮在水面上的人和牲畜的尸体。
  “算了,不过是些虚礼而已,不必拘束。”
  杨存摆摆手,又盯住余姚的眼睛道:“余千卫可否听到下游处尚有活人被困?不如我们一起走一趟好了。”
  “公爷万万不可。”
  杨存刚才那句的余音尚未完全消失,余姚的声音便急忙响起,看起来有些心虚,却又据理力争道:“此处情况尚不明确,而且随时都会有别种变故。卑职受命保护公爷安全,若是公爷贵体有损,卑职恐怕担当不起。”
  操,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做事需要你担当?
  “那……那人,是救还是不救?”
  斜着眼角藐视过去,余姚纵使再精,也还是没有发现杨存眼中一扫而过的算计。
  “救、救,属下这就派人过去。”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此言不假,余姚居然自己亲自过去挑选人马。此举也无非就是为了打消杨存前往下游的想法。
  下游有什么?杨存开始狐疑。而且他们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么怕被人知道?摇摇头,杨存也只能暂时搁置这个问题。不过说到救人嘛……嘿嘿,杨存狞笑不止。
  “靠,你以为老子真的要去?要是去了没什么倚仗,被你弄死了扔在河里再上报一个因公殉职,老子岂不是亏死?不过就是想试探你一下而已。好在你这个人还真禁不起考验,一句话就让我看出此事背后必定有内幕。”
  “公爷您……没事吧?”
  也许是杨存的表情实在太过狰狞,立刻有一名小卒上前询问道。
  “咳咳……没事。”
  一时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了……
  既然余姚忙着安排救人事宜,灾民那边反倒无人在意。杨存手指微动,杨通宝便心领神会悄然带着那人过去了。
  因为是在水中,若是救人便必定要船。而他们前来时还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也没有准备船。
  就算知道,杨存也不说话。只用他那双寒眸看着余姚,周围寒气丝丝萦绕。
  嗯,其实还不错。自从和靳冰有了那一夜的风流韵事以后,虽然自己的修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这种冰冷且专属于小妖女的冷然之气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也还是能产生震慑人心的效果。
  至于那什么冰清玉洁的……嘶,哆嗦一下,自己先恶寒一个。要知道,那个可是女人的专用词,自己拿来用,岂不是不伦不类了?
  杨存的目光还是令余姚有点发颤,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吩咐众人伐木造船了。
  果然人多力量大。就地取材也没花费多少工夫,船只便已造好,顺流而下。
  救人,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也正是因为顺流,所以突然发生的变故倒是众人始料未及。
  也许是洪水导致地势松垮,在几人的言语之间,居然又有尚不牢靠的山体再次滑坡。随着大块山岩的掉落,原本已经停止肆虐的混浊水面自然又被激起巨浪,顺势向下游涌去的同时,临岸不甚坚硬的土地也再次腐蚀坍塌。
  一同倒进水中的还有岸边几棵歪曲的树。
  此时,船上已经登上数十余名士兵,此刻便只能随波逐流,顺势而下。
  虚惊一场,着实看不出有什么危机存在,不过是对小船推波助澜一把而已。
  然而,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一道尖锐的叫声适时响起。
  “救命……救……”
  而在彼岸也出现了几个人影,一边挥手一边不停大喊:“爹……爹……”
  很稚嫩的童音,一听就知道是小孩子。奔跑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的妇人,大概是惊吓过度,隐隐可以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这突然出现的一家人应该方才躲在大树后头吧?结果就中招了。
  而此刻,那艘临时造出来的小船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去,与那名河中挣扎的人不过数十米的距离,若是照这样下去,恐怕……
  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余姚,却发现他的神色淡漠至极,似乎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而船上的人根本没有调转方向的意思,虽然这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毕竟有十几个人挤在上面呢。
  难道那个人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幻觉?可是对岸的惊呼声是那样的清晰,无一不提醒杨存这一切就在眼前真实发生了。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那么那个人……千钧一发,那么近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救人,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河中的人也看清楚一艘船毫不闪躲的往自己驶来,上面的官兵就像没看见自己一样。他瞬间就明白了,也放弃挣扎。
  很快的,水面便淹过他的头顶。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连杨通宝也是。军人临危不乱的沉静教会他们既然救不了就别做无谓的动作,却也忘了应该具有的人性。
  杨存并不曾进过军营,也没有那么多思量。眼前这一幕,恐怕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儿都忍受不了吧?见死不救,他妈的老子做不到。虽然有点他妈的娇情,但是这个时候……没有利益的冲突下,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又不是像荣王世子那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富二代。不过有点苦笑的是,自己来这里好像还没有几刻钟,居然就一直救人,而且还是穷到不能再穷的灾民。
  老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为民请命的那种货色吧?难道那个黑衣人让自己来这里就是他妈的要让自己积功德?
  姑且不论心中真实的想法,杨存脸上看起来却是忍无可忍的义正严辞,大喝一声:“你们作什么?”
  便平地踏空飞身而起。
  踏着身边士兵的头顶,一记浮光掠影,以最快的速度接近那端之后,一脚便踹上那些官兵的小舟,同一时间也在慌忙中扯下不知是谁的罩衫抛起,卷住河呼救之人,再以同样的身姿带上岸来。
  这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救人上来还不见有人上前帮忙查看,杨存的怒气已经不是单纯的“不悦”二字便可概述。皱着眉头一眼瞪过去时才发现,所有的人都被方才自己出手的举动吓着了。
  靠,你们没人性不代表老子也没有。看你妹啊看?一群没人性的东西,简直连炎龙都不如。
  这种意淫的想法刚起,杨存便深切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那种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的感觉。
  “余千卫,你的手下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难道这就是千卫大人往日的教导吗?见死不救不说,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种举动已经构成谋杀?”
  “啊?”
  余姚的神情难得出现迷茫之色,看着杨存的目光在经历一连串的事件后到目前为止,已经复杂到了连他自己也不一定能分析出来的程度。而且他相信,刚才的一幕不仅只有自己感到震撼吧?
  举目四顾,看到那些由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士们,他们看向杨存的目光果然已经带有一种被称之为崇敬的神态。
  崇敬一词乃为带兵之首。若是连这些本事都没有,那么就算是拥有再华丽的头衔恐怕也是枉然,这些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最佩服的就是有能力的人。
  在遇见杨存以前,除了白永望和定王世子身边的那几位,余姚对自己的修为不是普通的有自信。三丹之境,绝世高手,而且又是极为难得的纯青色,这些资本在这个天地相斗的特殊时期,都成了军营中众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可是现在呢?如果刚才出手的是自己……兀自衡量一下,余姚的眼神逐渐变得黯然。
  那人在众人的目光中处之泰然,宛如凌波踏步,潇洒而行。不过只是一身普通的布衣,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种风华,一步一行间衣袂飘动,宛若是论仙之姿。
  修长清瘦身材,分明是儒雅的模样,却又偏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玩世不恭。在救人那刻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凌然之气,却又让所有的一切成空。
  他……杨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曾经的鄙视成了不安,迷茫散去,余姚眼中再无轻视。
  其实杨存也没有多做什么,救人也是情急之下的冲动,绝无任何炫耀的本意。
  可也正是因为随意,才更让人捉摸不透。
  随意都是如此了,那倘若刻意起来……收敛眉眼,余姚深知刚才之事是自己手下错了,且堂堂国公爷也已经出手,再不说点什么也说不过去,微微一顿,道:“公爷,此事的确是……”
  “砰!”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声震天惊响传来。
  话被打断,余姚也顾不得恼怒,眼眸循声望去,嘴角隐见抽搐,下意识中吐出的话虽然不是着实清楚,杨存也还是听到了。
  “又怎么了?”
  又?难道你这龟孙子也怕出事啊?这么怕,早点痛痛快快的救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眉梢微微挑动,杨存脸上一副波澜不惊,对于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看一眼,余姚的脸色就变了,朝留在岸上的人急忙挥手,道:“还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人啊……”
  混浊的河水其实说深也不是很深,但若是想淹死几个不识水性的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方才杨存一脚踢开小舟时,“很不小心”地将它的方向往河岸中心拨过去。那里有一棵被拦腰斩断的大树半横着,而小舟便毫不意外地撞了上去。
  撞就撞了,本来也没什么。遗憾的是杨存的那一脚看似轻巧,实则用上了几分真气,所以本来简简单单的撞击在撞上树干的刹那,小舟居然就翻了!
  一船的人自然尽数落水。
  好在那些士兵也不是没有见识,发现愈是挣扎便下沉得愈快之后,很快就保持冷静,等着别人营救。
  同一时间,在余姚的命令下已经有人下水而去,看身姿便知是懂水性之人,手中带着绳子开始寻人。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不见任何慌乱,让人一看就明了这其实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那些掉入水中的人,倒是一个也不曾伤着。
  别人出事你们无动于衷,那就看看你们自己人出事会怎样?抱着这样的念头看戏,可惜越看越不是滋味。
  这才是赵沁云真正的实力吧?往日那些故意暴露给自己看到的那些声色犬马的官员,不过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虽然算不上是虎狼之师,但有了这些人的威胁,杭州……
  一幅热火朝天的救人场景,凝视着眼前的景观,杨存一派凛然之色。沉淀了一下思绪,才开口幽幽出声道:“其母不悦兮一心忧然!”
  “嗯?公爷这是何意?”
  这句话的意思,余姚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看着杨存的眼神也就多了那么一丝好奇。
  现在这番景象和谁的母亲又有怎样的关系?
  面无表情望着余姚那张困惑的脸,杨存强忍住爆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没什么意思,就是一句官方的粗口而已,用以表达本公此刻不怎么舒爽的心情。”
  “很官方的……粗口?”
  余姚还是不懂。拧着粗眉在一旁继续纠结。杨存却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情,抬脚径自走了。走了许久回头一看,那千卫余姚居然还站在原地,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靠,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不明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定王那群说个话也能绕出九弯十八拐的意思来的?很简单嘛,不就是“真他妈的不爽”真有那么难懂吗?个人觉得还好嘛。
  “本公找地方歇息片刻,若是没什么事,余千卫便不要过来打扰。还有,希望本公养足精神后,这些灾民都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否则本公不介意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责问白大人救灾不力。”
  有点狗仗人势的架势,但是这也是别无他法的无奈之举了。若说是拿他本人开刀,这个余姚还未必会在意,可是若是加上白永望就不一样了。都侍奉着同一个主子,白永望的重要之处余姚不会不知道。越是这种紧要的关头,便越是无人敢横生出过多枝节,不然逼得定王断臂求生,可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杨存赌的无非就是他们内部之间的暗涌及一个“心虚”不过在感觉到他背影之后余姚不甘而狠绝的目光,便知道自己赌赢了。
  暴雨导致土石流的发生,上水村大半的房屋尽数都被掩埋。杨存没有走出多远的打算,就一处看起来还算勉强完好的土屋,走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也不过就是寻常百姓人家的摆设,日常不可或缺的用品都有,至于那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
  对不起,您找错地方了。
  就算再怎么破烂,也还算完好,算是难得的栖身之所了,但却不见半个人影,也不知道这户人家是否幸存?所谓的十室九空就是这样的景象了吧?一时之间,杨存的心中沉重异常,刚才恶意讽刺余姚时的轻松丝毫不见半分。
  因为一路上余姚的过分亲近,杨存的身边连杨通宝也接近不得。依杨存方才的眼神行事的杨通宝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大步几跨,也跟着杨存进入屋内。
  见对方在自己的监视范围之内,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余姚便也没有跟过去。再说已经是如此悲惨的地方,还能做些什么?在他看来,那位细皮嫩肉的国公爷也不过是没事干找乐子吧,直觉白永望甚至世子对这个人的评价都是高估了有人跟着自己进屋,即使不用回头杨存也知道是谁,一边寻找积满尘土的凳子坐了,一边问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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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9-13 09:05 #87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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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古怪的灾民

  “回公爷,那人似乎是冲着您来的。”
  提起此事,杨通宝也不得不感到诧异。
  回想起那名突然跳出来的灾民抓住自己袖子的激动样子,总还是感到不怎么舒服。
  若是真的倒也罢了,若是别有用心之人……
  “哦?他做了或者说了什么?”
  相较之下杨存倒是淡定得多,似乎对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有预料。
  “他?他只问了属下是不是敬国公身边的人。而且属下也已经核实清楚,此人确实是上水村的村民无疑。”
  一个灾民,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贱民,居然要找当朝堂堂敬国公,又怎能让人不感到可疑?
  不过公爷似乎也对此人兴趣浓厚?超过了对一般人的关注,接下来该不会是杨通宝刚想到那个可能,杨存便开口了:“将人带过来吧,注意,别让别人看到。”
  “是,属下明白,这就过去。”
  杨通宝也没太多疑问便去了。似乎自从跟了杨存以后,由一开始的受命保护到现在的言听计从,杨通宝的变化也是今非昔比。
  不过杨存大概不会知道,这位不苟言笑的镇王府侍卫已经将自己归纳到“神秘”一类的人群中了。
  要想避开余姚的人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很快的,以很突兀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个灾民便在杨通宝的带领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屋内。
  来人一身简陋,做短衫打扮,一看便知道是贫民无疑。见到杨存之后浑身颤抖得如同羊癫疯发作,别说抬头,连身体都卷缩的跟千年老龟有得比。本想着刚才不曾看见的模样,现在细细打量一番,不过见对方压根只给了自己一个后脑杓,杨存只得放弃那个打算。
  “草……草民叩见……叩见国公……公爷……”
  这种抖成词汇般的句子倒是没有引起杨存多大的反感,反而拿手摩擦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淡淡地“嗯”了一句,一边暗自思索。难道自己真的长得像凶神恶煞一般?还是外面已经将自己传言成吃人的妖怪了?
  惹得普通百姓如此惧怕自己,但刚才出来叫喊之时,可感觉他还是颇有胆识的嘛。
  没得到一个小白脸的名号是值得庆幸,但是连“流氓、色狼”一类的评价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科学?
  好吧,承认自己想太多了。
  其实像来人这种身份的人,一辈子能所见到最大的官恐怕也就是喜欢耀武扬威的县太爷了,至于什么敬国公一类,纯粹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如今有幸见到如此尊贵的人,小老百姓又怎能不怕不惧?而且有了杨通宝那张滴水不进的黑脸,没有当场来个失禁的不雅之举,也算他忍耐力度够好了。
  “嗯,你起来吧。我问你,你就是这上水村本地的村民吗?”
  什么畏惧,什么尊崇,这时候都是他妈的浮云,最主要是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啊!虽然杨存的语气中显得四平八稳的没有任何不妥,但是心中那分难言的激动还是让存在于意识的炎龙狠狠鄙视一遍。
  村民只是发抖,以头触地,既不敢抬起,更过了半晌都没有答出些什么。也幸亏那村民不曾抬头,不然冲着杨存眼中的狂热,也足以被活活吓到闪尿了。
  “大胆,公爷问话居然胆敢无视?你有几条命担待啊?可是不想活了吗?”
  杨存不急,一边的杨通宝倒是恼了,忍不住出声喝斥,脸上更是严厉至极。
  因为自幼在杨家长大,被尊卑观念洗脑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杨术,所以此村民问话不答的行径在他看来,纵使拉出去砍上个十回八回都不为过。
  这下子别说是答话,看趴在地上的人半瘫的状态,就知道:“暴力恐吓”的姿态还当真要不得。
  “好了通宝,你先去外面看着,注意余姚的人。”
  无奈地摆摆手,杨存摇头叹息。看来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自己需要自己亲民的作为安抚一下。不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不打紧,还把人家吓坏就糟了。
  “是。”
  杨通宝道也没有多少犹豫,没什么表情瞥了一眼半趴在地上、衣裳简陋之人便出去了。因为知道余姚带着人打着“保护”的旗号想做些什么,所以也不敢大意。
  “好了,现在他走了,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你可以和我好好说说了。”
  室内只剩下两人,杨存蹲下身体和诚惶诚恐的村民来了一个没有阶级的接触,脸上和煦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想要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
  一……X8……“咳咳样子,让……始历他究竟能不能正常说话了。纵使有再好的脾气也会被他磨光,加上心中本来就焦急,杨存很快便没了耐性。语气之中带上强硬,又道:”
  你若是这样,那便去吧。什么也不说,纵使是有什么冤情,若是不说,本公也没什么法子。“话是这样说,但杨存身体依旧不动,盯住村民,注意着他的反应。
  果然,这句话看来起了很大的作用。村民想抬头又不敢抬头的样子证明此事在他心中必定也是一番天人交战吧?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贪官污吏、仗势欺人之辈,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番举动,无疑也与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不是恰巧遇到自己,而自己又对他还有一点好奇的话,那么此刻他还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说,你倒是别怕啊。”
  耐不住性子了,杨存的手干脆搭上对方的肩膀,对上面那些很可疑的污垢也便一并无视。
  一张毫无特色的脸,在人群中绝对不会是特别显眼的角色,上面遍布那些青红交加的伤痕也证明了余姚一帮手下还真没有对他客气。当然了,也没有客气的必要。
  “嘶……疼……公爷手下留情啊……”
  村民的脸很快就成了扭曲的样子,龇着牙倒吸凉气,哭丧的脸上因为本来就不干净的缘故,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变了脸色。
  “嗯?怎……”
  正要问清楚他怎么了的杨存硬是止住话头,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村民的的肋骨已经断了三根……
  靠,果然是旨在取人性命吗?杨存的脸色霎时间沉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杨存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住了,那人更添惶恐。居然也就强忍着疼痛不再哀号,任凭额际的冷汗滑落,在充满污垢的脸上留下一条条鲜明的印记,为那张已经是多种色彩的脸上更添几分可看性,像小丑一样滑稽。
  但杨存还真的笑不出来。
  “草民……草民有一言……请……公爷莫怪……”
  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惧怕,村民的话语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双被带着几分不甚清明的眼中,竟然在一瞬间渗出不少光彩。
  这是什么情况?这人伤得不轻,随时都会昏过去。既然他那样执着,说不定……
  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杨存道:“你说。”
  得到首肯,村民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如释重负,反而看起来更加……诡异?目光灼灼,似乎更像是豁出去了。
  其实连杨存也没有想到从他口中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出自本能就接了上去。
  “天王盖地虎。”
  “你哥忘了穿内裤……”
  这么可能?这句话是……突生警觉,杨存一把捏紧对方的肩膀,急问:“你到底是谁?这句话你如何得来?”
  这种不正经的玩笑他只和一个人提过,而那个人在这个时候事关紧要……一激动,就完全忘记手下的人其实已经受不了自己这样摧残了。
  村民脸上冷汗剧增,豆大的汗珠如雨一般地下,目眢俱裂地表达自己的痛苦,完完全全欲哭无泪,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解释便活生生昏死过去。
  “公爷,因为今日有不少人假冒于您,所以草民只能用这个方法验证您本尊了。请您赎罪。草民是受人之托前来寻你,草民说得也是实话。那人说,只要找到公爷,被困的人就有救了……”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痛到极致,话说反而变流利了。
  哭笑不得地望着倒在自己怀中,既不沉鱼落雁也不闭月羞花,还是一个全身污垢的大男人,杨存只有耐住心急如焚的性子。
  谁教自己这么不注意人家有伤在身的事实呢?现在只好先耐着性子等他醒来再说了。不过这一筹莫展的愁云惨雾中总算是看到一点曙光,真是太难得了……
  不过说到有人假冒自己?难道……该不会是……
  出去的时候杨存还是一个人,看着对自己皮笑肉不笑的余姚,回以他一个冷洌的笑。果然,余姚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杨通宝很快就靠上前来,垂首唤道:“公爷,那个人……”
  小心起见,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
  杨存想起那个行为怪异的灾民,心中突感不安,拧着眉头道:“给我看好了,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在杨通宝欲点头应答之际,又道:“这余姚的手下有没有我们的人?”
  “嗯?”
  杨通宝一愣,见那边余姚已经行了过来,略微点了一下头。
  军营中的形势丝毫不输给朝廷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是一样的错综复杂。毕竟不是同一个派系,手中握有军权才有为自己争权夺利的资格。这一点就算杨术再不济,也不可能不知道。
  而杨术本身也绝非善类,身为大华国唯一的外姓王,他又怎能不为家族考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堂堂杨家还没有倒下,在军中安排人手这件事应该是必为之事。
  “嗯,那就好。想尽办法联系,让他们注意下游的情况。”
  不露痕迹地丢下一句,杨存也移动了脚步。而杨通宝则是进屋看望屋内昏迷之人。
  余姚皱眉,只是苦于没有阻止杨通宝的理由,也只能乖乖将视线锁定在杨存身上。
  明明只是一个弱冠少年,为什么他的眼神会有一种极具穿透力的犀利?只觉得让人想逃。可是不能,既然站在这里,那么余姚自然明白自己现在的职责所在。
  僵硬之后成了不屑的干笑,上前对着杨存拱手行礼,语气依旧还是没有多少恭敬。
  “公爷,这灾情已经探过,施粥及灾民们暂时的安置之事也已经安排妥当了。白大人晚上还有为公爷设宴,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什么叫“贱民只命贱如蝼蚁”这一刻总算是有了深切的体会。看着余姚那双倒三角的狼眼,杨存突然很有一种想将他开肠剖肚,看看他的五脏六腑还有没有“人性”二字的冲动。
  至于节操一类的东西,不用怀疑,肯定是当初他妈生他之时一个不小心,连同胎盘一起扔了。
  面对面黄肌瘦、生命垂危的灾民,面对那些遍野浮尸的场景,他该是做到怎样丧尽天良的地步才可以说出“设宴”这两个字?难道上过战场的人血和心就必定是冷的吗?
  “余大人,本公觉得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好好照顾那些灾民,帮着他们重新找安歇之地重建家园吗?不是应该派人尽快处理那些罹难的尸首才对吗?”
  冷到骨子里的质问,并非是杨存非得要在这种时候来一番娇情之举,而是面对此情此景还能不在意、不关注,就真他妈的不是人了。恐怕他妈当初真的扔了把孩子养大的胎盘吧?
  因为心中悲愤,幽黑的瞳孔中染上片片寒霜。缓缓扫过那些麻木不仁的士兵们,杨存的眼中含着深深的鄙视,其中浓郁的森寒之气弥漫一身。
  不过是一个眼神罢了,也说不上来为何会给人一种无形且沉重到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压力。杨存星眸寒光一过,一大排人终于无法承受如此锐利的眼神,低下头去。
  由最初的一、两个影响到所有人,看着面前颗颗留给自己头顶的脑袋,没有错过他们脸上羞愧的杨存,在那一刻戾气暴涨增“呃……这个……公爷,属下……当下还是以公爷的安危为重,属下先送公爷回去吧,等回来再……”
  也许是被杨存太严厉的眼神所惊,余姚的神色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他转移视线,又道:“至于那些尸体,他们的家人会……”
  折腾了半晌,一个有用的屁都放不出来,顾左右而言他,不就是为了自己吗?
  那点心机也好意思拿出来现?你爷我当年混的时候,你都已经作古不知几百年了好不好?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拉高声音,杨存隐藏的威严之气顿显。持续增添压力,等到余姚连头都抬不起来之时,继续刚才的话题,语气缓慢了不少,但是威力丝毫不减,反而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
  “余千卫,你知不知道这尸体多放置一天,便会繁衍出多少细菌?这已经几天了?嗯?若是等天放晴,多了阳光的照射,你知会有怎样的效果?嗯?瘟疫、病毒,你又承担得了多少?”
  愤怒有七分是真,剩下的三分自然是用来助长自己的威风,出一口心中的闷气。虚张声势这回事,有时候玩得好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因为自身的修为本来就比对方高,所以这种可以光明正大尽情打压的机会杨存自然不会放过。
  不过余姚可就惨了。单凭杨存这个人,就算是他是世袭敬国公,他也未必就会惧怕。但是现在对方的煞气突然大增,那股暴起的真气别人感觉不到,他却是苦不堪言。
  杨存本来就是专门冲着余姚而来。
  豆大的汗水不停滴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余姚努力以自身的真气抵抗,虽然抑制住不让自己倒下去,却抑制不住双腿不停颤抖的趋势。
  这一切杨存看在眼里,却还是没有任何想放过对方的打算。余姚所受的这些和灾民们的流离失所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之前略带黝黑的脸色逐渐显出苍白之势,随着杨存脸上冷冽的笑容不断加深,余姚承受受的压力也愈多。掌心已经湿透,或许在那身铠甲之下的衬衣八成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吧。
  那些余姚麾下的士兵没有得到命令,况且对方是堂堂国公爷,也不方便开口,只眼睁睁看着余姚的狼狈。
  知道杨存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绞杀,但是这份罪必然免不了要好挨一顿了。没想到一个看起来那般的不起眼、顶多只能算是长相好看一点的小子居然会如此厉害,而且内在的气息也是那般诡异,简直毫无章法可言。
  死撑着显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尽管算是输了一局的余姚心有不甘,也还是很聪明地选择暂时屈服。毕竟现在撕破脸是不可能的,依照世子对杨存的重视程度,若是自己乱来,必定还是讨不了任何好处。
  像余姚的为人,因为粗犷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往往是性格耿直之人,殊不知在这样的假面之下,他也拥有一颗活络的心思。
  自然,像杨存那种怪胎,即使不按牌理出牌的作风不算。他的下一步能猜得透澈的人也着实不多。
  心思极快游走一圈之后,余姚的气焰果然软化许多,开始略显卑微的说:“卑职明白,上水村的灾情卑职必定妥善安排。一并连他们新的迁居之地卑职也会亲力亲为,绝对不出任何差错。”
  一连串的保证出口之后仍嫌不够,又顺带着将自己贬低了一顿,说:“公爷博学,教训极是,是卑职愚昧了。您也知道,卑职不过就是一个粗人罢了,肚子里没有几滴文墨。公爷交代之事卑职一定办到,绝对不敢有半点敷衍。”
  没有半点墨水?这句话让杨存在心中冷笑不已。不过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见好就收到此打住了。毕竟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更别说是眼前这个豺狼了。
  万一他恼羞成怒来个杀人灭口,一夜之间将上水村所有幸存的村民给“喀嚓”了,自己的罪过不就大了?他可不认为他不敢这样做。
  计较完了,杨存的脸色也缓和不少。看起来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对余姚来说却是如蒙大赦。
  “嗯,千卫大人行事,本公没什么不放心的。等回去之后杨某必定会上奏皇上,对千卫大人予以封赏。”
  这场面话说起来,谁也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好听。听了黑衣人的话莫名其妙地来了一趟,顺便救了两个人之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杨存觉得无趣,知道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看着余姚脑门上尚未拭去的汗珠,杨存扯动唇角笑笑,继续说:“那就诸事拜托千卫大人,杨某这便回了。”
  而说到封赏之际,余姚唇角不屑地弯起的动作即是自动忽视了。
  毕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家现在忠心的是另外一个主子,对老皇帝的封赏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自己当真没有任何收获吗?伸出拇、食二指摩擦着,杨存的眼色变得隐晦。
  一个小小的上水村到底隐藏了什么的秘密,让余姚对自己这么戒备?
  “那卑职恭送公爷了。”
  终于走了,余姚狠狠松了一口气,心底暗自欣喜。
  结果还没等他跟上去继续护送,已经走出去的杨存扬扬手臂,一句话说得余姚再次僵直后背。
  “不必了,千卫大人找几个人同杨某一道回去就好。既然大人同杨某待在一起会如此紧张,那便留下吧。”
  他……察觉出了什么吗?自己的紧张,他……看出来了?有那么明显吗?站在原地,余姚突然有些慌乱,此次杨存不怎么在别人面前展示的一面,已经让他完全摸不着头绪。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百年杭州的辉煌或许不曾有人能一路看尽其风光,但是只要站在巍峨宏严的城门前,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感受到古城的沧桑感。
  其实论起外貌,杭州城门不久前刚才整修过,也并非显得很破烂。覆手石砖之上,随着凉意沁入心扉之间,自有一番特别的悲凉。
  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面城墙也会沾上血迹,而后又被新一轮的石料所压盖吧?
  有时候杨存也会想,自己选择老皇帝这条船也不知道牢不牢靠?会不会沉船?随之而来的只有苦笑。其实从头到尾,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从附身在这个杨氏孩子身上那一刻起,一切早就成了定数。
  收回手指,在守门官兵恭敬的眼神中,杨存举目远望,骑着骏马从大街上飞驰而来的几人是那样的明显。呵呵,赵沁云这个孙子,对自己倒还真不是普通的关心啊!感叹的同时,也在心底狠狠鄙视自己一把。
  靠,不过就是经历一些事情而已,居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
  眯眼看着一身锦衣、面若冠玉的温润男子,杨存的心倒有了在得知一品楼出事以后的第一次安定。
  还能来见自己,说明也不完全成了死路一条。就算安巧和王动他们落到赵沁云手上,暂时……应该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唯一让杨存诧异的是,赵沁云对自己的关注度似乎有些过头了?
  联想起之前这厮不只一次对自己大献殷勤的举动,杨存忍不住就是菊花一紧。
  这孙子他妈的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难不成……他看上自己?自己可是完完全全的异性恋,只对女人感兴趣啊……
  一股凉意窜上脑际,杨存硬生生打了几个寒颤。
  此时太阳终于突破连日来霸占着天空不散的乌云,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温暖洒向人间,霎时光芒万丈。
  而那名就算是一身布衣也遮掩不了其身上半点芳华的少年负手而立,神情自若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锦衣男子。
  是朋友,更是对手。
  眯眼望着城外被亮色的光线环绕,以至于他的周围看起来如同被镀上一层薄辉的杨存,赵沁云地不知多少次想到,若不是一开始便站在对立的立场,心高气傲的自己还真心想交他这个朋友呢。可惜……真是可惜了……倘若他不姓杨,或者自己的父王不是定王……
  “晚辈见过公爷。刚回来就得知一品楼之事,晚辈不胜悲痛至极,望公爷节哀。”
  赵沁云一开口,杨存忍不住就是一阵恶寒。你说这厮怎么那么能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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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艳遇

  从认识了赵沁云这个人开始,杨存就产生和这个肠子九弯十八拐的定王世子打交道,绝对是糟蹋、摧残自己的行径之一。
  开口闭口便是一大堆水到渠成、冠冕堂皇的狗屁,说这些他都不累吗?至于几乎被赵沁云引为对手这件事,杨存还真不可能感到丝毫荣耀。如果这种认可对手的对象是杨术的话,说不定还真能生出惺惺相惜的友情,但是他杨存……哼哼,就算了吧!
  一个立志要做一个纨绔子弟、以调戏美女为毕生奋斗目标的男人,能指望着他有多伟大?说好听点是深藏功与利,说难听点压根就是不思进取。
  当然了,若是想和杨术深交,恐怕首先就是得遵纪守法,做一个合格的守法好公民。赵沁云是不可能的。
  “呵呵……多承世子操心了。”
  面对人家简直比你自个儿还忧心的表情及问候总不能冷着一张扑克脸吧?杨存也只能开口随便应付。不过提起一品楼,心情当真是好不到哪里去。
  明知凶手是谁,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面对着笑得一脸做作的凶手,也只能好脾气地陪笑,还不能有任何怨言。
  这种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杨存看着眼前赵沁云那张足以让万千少女思春尖叫的俊脸,生出许多烦躁来。
  也幸亏没有证据,不然,他还真不介意将他们这群表演学院出师的王公臣子们连锅端了出去。
  自然,表面上依旧不会显露分毫,看起来顶多也就算一脸沉重,只会让人以为杨存是为一品楼的事情伤心难过,看得赵沁云也是唏嘘不已。
  “唉,真想不到晚辈回了一趟东北居然就发生这样遗憾的事,不过公爷切莫继续忧心,白大人已经派人全力追查当时的情况,也许很快快就会有结果了。”
  毕竟对方不是愚笨之人,装傻这件事,为了不牵连彼此的形象,赵沁云很聪明地选择弃用,而是以极其隐晦的方式告知杨存一品楼之事另有隐情。
  “嗯。”
  杨存点头,并无多言,私底下还是不由得多看了赵沁云两眼。
  这孙子倒是痛快,比白乌龟来得爽快,不至于让人说上两句便厌烦起来。
  “不过……”
  见杨存脸上除了悲痛之外并无任何不悦,赵沁云话锋一转,说:“家眷们出事,难免心伤。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公爷还是看开一些。晚辈特意略备酒水为公爷去去晦气,还有杭州颇具名气的歌姬助阵,公爷应当及早振作才好。”
  说出事的是家眷,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安巧她们的身份在外人眼中顶多也就是丫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也许是有感于上次安巧被药尸所伤时的疯狂,赵沁云此次便有所顾忌,而在言辞上有些注意吧?
  可是,安巧是安巧,安巧、安宁、揽月,李彩玉……她们一个个都是独立的存在,就算有了再多的女人,她们也都不是她们啊!尤其是安巧,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别人替代呢?
  赵沁云的话让杨存又想起方才的荒缪想法,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菊花很不适。有必要对自己这么殷勤吗?说到底,自己并不曾表现出会让他误会的错误讯息啊!动不动就请吃饭,老子知道你有钱,再说……
  靠,安巧是别人可以比拟的吗?就算再好的女人也比不上她。不过说实话,心中还是有些愧疚。这孙子拿着美人诱惑自己,自己这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特点果真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呵呵,世子太客气了,能为杨某如此着想是杨存的荣幸。但是在此之前白大人已经设下宴席,恐怕……”
  一来二去打着推托的太极,杨存是真的不想去。
  赵沁云的殷勤就是无端让他感到不适,仿佛他们之间前些日子压根就不曾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样。
  这赵沁云有些深奥,打起交道来太费精神不说,只要一遇到他,自己似乎就会诡异的倒霉?哼哼,歌姬?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又在背地里盘算什么?上次是下药,再送来一个揽月,那这一次呢?
  老子长得那么像是一个树上吊死几次的人吗?
  “原是如此……”
  沉吟着,赵沁云恍然大悟。不过那个表情杨存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安,该不会是……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刚想到那方面去,赵沁云就笑了,还是那种谦恭得让人真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样子,说:“若是担心这个,公爷倒是可以放心。晚辈知道公爷现在下榻于白大人别院,身为主人的白大人必定不会怠慢公爷,所以已经与他达成一致的意见,将宴会移至晚辈那里。说起来,倒是晚辈借花献佛了。”
  那副翩翩少年郎的儒雅加上无害的笑容,让过往的女子差一点就喷了鼻血。耳际似乎有芳心盛开的声音“劈里啪啦”响过之后,杨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时之间,这门口的女子已经超过男子的几倍,而且更呈现增长之势。
  那副双颊绯红、满面含春的样子,一看便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来。毕竟城外可没有黄金给她们捡,不用那么殷勤往外走。出去就出去,还出去就马上进来,这样来来回回的,当我们是动物园的猴子吗……
  被美女们看看也没有什么,又不会少块肉。但是在发现看着赵沁云的人明显多过自己以后,杨存无法保持淡然了。
  既然你敢请,那我也没什么不敢去。再说,也只有多接触几次才有更多关于一品楼事件的蛛丝马迹可寻啊,知道你们肯定做得很严密,但是也招架不住我的锲而不舍不是?
  “既然如此……”
  心中已经同意了,脸上却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这种戏码杨存倒是手到擒来,也不用怎样费心思表演。看着赵沁云期待的眼神,其实是看着美女们一直盯住那张卓越非凡的俊颜,俏颜逐渐呈现爆血之势,杨存咬牙点头,说:“那就叨扰世子了。”
  呋,虽然男人都喜欢偷香窃玉,但是这野花又哪里比得上家花香?至少自己家里的那几个从来不会将多余的光芒朝别的男人乱放。
  “好,那公爷,请。”
  杨存的答案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赵沁云笑得不露痕迹。
  为杨存让路的同时,却又适时拉住他的衣袖,让二人之间的亲密指数瞬间一路飙升。
  靠,这个动作是不是显得有些亲密暧昧了点?虽说是生死未卜,杨存也还是不想让那几位娇美娘们伤心。他一脸为难地看看旁边的马匹,又看看自己被拉住的衣袖,欲言又止的说:“世子,你看这……”
  被当场点出,赵沁云居然没有半分尴尬,连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减弱一分,依旧是那种恰到好处的谦恭,说:“是晚辈冒昧了,公爷请。”
  对方松开手之际,杨存突然有了一种想伸手掐他脸的冲动,看这孙子是不是真的戴了面具。要知道,那可不透气、真的很伤皮肤的。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考虑悠悠众口如洪水猛兽,还有各位看倌们脆弱的幼小心灵,只好作罢了。
  不再说话,翻身上马,杨存想摆一个英俊潇洒的姿势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结果一脚落空,情急之下抱住了马脖子。若不是有真气镇压着,恐怕这马也要跟着受惊了。
  “公爷……您没事吧?”
  三好青年赵沁云的问候紧随而至,杨存打着哈哈掩饰着脸上的尴尬。
  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下想叫那些捂着小嘴偷偷嗤笑的大姑娘、小媳妇忘都忘不了了。
  冲着城内策马而去,识相的众人纷纷让开道路。倒是一路无语。
  不过还有一个好像很重要的问题,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管是杨存或是白永望、赵沁云都忽略了。那就是,此次杨存前来杭州最终的目的是江南杨家。
  这是他的根本,以后也许连余生都得在这里度过。
  况且按照大华律法来说,整个江南都归他管。
  但是每个人好像都将他当成贵客,甚至连他自己也只有客人的觉悟。难道他真的缺乏天生的强者霸气吗?
  杭州敬国公府已然修缮完毕,按照道理来说,那里才应该是杨存的家。有那么一处气势恢宏的宅邸,还非得要借住人家一处别院。若是白永望知道杨存不去敬国公府居住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杀人会影响新居的风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
  至少杀人一事,在未来的杭州城内绝对不会鲜少发生。
  杨存一马当先跑在众人前头。赵沁云的别院因为来过所以并不陌生,远远地便看到白永望果然在门口候着。也不知是不是天生敏感,杨存总觉得空气中充满阴谋的味道。
  这次宴会的人不多,倒是出乎杨存的意料。本来还以为赵沁云又会像上次一样来个大宴群臣,结果进去之后才发现席间加上自己也就四人而已。
  赵沁云、白永望,再加上一个似乎还不曾见过的官员,不过看那身官服,也知道他的官位不低。
  突然想起,这种组合的搭配以前也有过吧?那还是自己初来杭州城,身为驻扎东北大帅的赵沁云却打着要尽地主之谊的牵强理由宴请自己时。
  那是自己第一次实质意义上与赵沁云的接触。那个时候彼此之间的气氛也还没有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甚至还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像现在……脸上一个比一个笑得更和蔼,其实骨子里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对方。
  反正自己有这种念头,至于他们,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没有。
  不同的是,此次席间的人由林国安换成眼前这个。
  提起林国安……眼前这个相貌还有几分相像之处?
  “呵呵,公爷大概也觉得此人长得与林国安大人很像吧?”
  见杨存一进入厅堂中便将目光投到站在里面的人身上,白永望倒主动开始解惑了,说:“其实也差得不远,这位乃是林国安大人的侄子林兴安大人,暂时辅助下官管理杭州城的事宜。”
  照理说,就算再怎么样也该有个官位才是,不可能因为身为某未大人的的协助人员,便可以大华国的朝服上身,尤其那还是六品的官服。不过既然白永望有意不提对方的官职,杨存也懒得计较了。
  他勉强扯扯嘴角,应付道:“是吗?难怪……”
  那六品官员倒也上道,赶紧适时跪下,并朝杨存行了正式的跪拜大礼,三叩首之后放声高呼:“下官叩见敬国公,公爷万安。”
  礼节之间毕恭毕敬,并无半点不妥。
  “呵呵,大家随便聚聚,林大人又何必行此大礼?”
  杨存嘴上说着,人却压根没动,冷眼看对方将大礼完整行了一遍之后,才拖着肥胖的身躯爬了起来。
  世袭国公乃属一品大员,他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六品,冲自己行一个礼,杨存自问还受得起,虽然这年龄上的差距是有点大。
  好在,这可是一个不按照年龄说话的时代。说到这里,好像……从来没有一个时代按照年龄说话?有的也只是尊卑而已。现在是,几百年之后,那个钢筋水泥、快节奏、提倡着人人平等的时代,也他妈的是。
  “公爷所言有理,不过就是自己人而已。都不必拘谨了,坐吧。”
  适时出面,赵沁云将杨存往主位上让。在场的人中,也只有他才有坐那个位置的资格,所以杨存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迎来送往,推杯换盏,觥寿交错间,所说的话无非就是早已嚼烂的那几句。
  本来就不熟,又因为不是同一条道上,更深入的话也不敢多说。不说废话,难道就这样大眼瞪着小眼?杨存直觉要是以后都要熟悉这种应酬的节奏,他几乎敢打包票,不用等到自己的胃挂了,脸首先就得瘫掉。
  至少在此刻,他的脸部肌肉都已经笑到抽筋了。
  席间那个林兴安有几次想将话题引到今日所见的上水村上头,结果都被玩太极上瘾的杨存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而白永望和赵沁云一同扮起深沉,除了打哈哈活跃气氛以外,不参与其中。
  这让杨存郁闷的只想问候他爸妈。
  装得难受,加上白天所见到的惨象,怎么还会有胃口吃得下眼前的山珍海味?
  这些东西可是用那些百姓们的血汗换来的啊!白永望特意重申是哪位名厨做的菜肴,杨存吃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又想起安巧他们也不知在何地受苦,便开始觉得无趣。
  往往这种时候也就只能装醉了。厌倦这种虚假的应酬,那些歹毒丈夫们脸上的假笑还真让人感到恶心。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喝了几盏酒之后,杨存当真就开始头昏眼花。
  最主要的是胃里翻江倒海叫嚣着,应该是去上水村的时候吸进邪气了。
  靠,老子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然而偏偏就是有人不识相,非要撞过来。
  再次端起一杯酒,林兴安看着杨存如玉般的脸孔染上醉意,便更得意起来,凑到杨存面前就是一阵不要报酬的逢迎拍马。
  “早听闻国公爷是少年英雄,更是百年杨家后世子孙中最出色的一个。今日下官见到,才发觉百闻不如一见。公爷的风姿当真让我们这些下属满怀敬仰,就请……”
  本来想要告罪一声去趟茅厕,结果这厮偏偏又堵住自己离开的路。也不知道是胃里实在承受不住了,还是林兴安这一番话添加什么催化剂,杨存看着眼前一开一合的香肠大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兼带客气之意,“哇”地一张口,便将胃里的秽物全吐了出来。
  就是可怜了一脸呆滞、嘴巴还处在喋喋不休状态上的林兴安了。
  杨存吐得极有艺术感,林兴安胸前代表其品级的图案可是遮了个干干净净。
  “呼,总算舒畅多了。”
  满意地呢喃一声,杨存便软软往地面上滑下去。
  这个时候,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赵沁云进来,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赵沁云绝对说不清,所以杨存笃定他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不过可惜了,本来还打算找个理由亲自探探赵沁云别院的底,但是……自己这身体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是吗?
  直到杨存倒下以后,鸦雀无声的厅堂中才重新恢复人声鼎沸的状态。
  “快,来人,快将公爷扶起来。”
  “这怎么会醉了?公爷的酒量一向很好啊。”
  “真是可惜了,晚辈还为公爷安排了表演节目呢,可惜错过了。来人,扶着公爷去客房歇息吧。”
  表演……表演你个头啦。看你那张脸就已经精彩绝伦了,还用得着看其他表演?赵沁云你他妈的敢不敢有点节操?
  最后一句话是赵沁云说的。杨存听得格外清楚。
  其实他没事,至少不像这些人所看到的那样烂醉无用,本来是觉得胃里难受,但是吐过之后便清醒了。不过为了让自己耳根子清净,杨存只好装下去了。临出门的时候悄悄睁眼观看,居然发现林兴安还站在原地,一脸纠结看着他的官服发呆呢,来来回回的人也没半个注意到他。
  这活脱脱的就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嘛。靠,算你行,老子都要给你跪了。那么恶心的东西你那么看着,当真感觉不到恶心啊……
  要装爷就装到底,干脆不睁开眼睛被人服侍进屋,又是有人擦脸,又是有人脱鞋,这样的享受又岂有放过之理?忙碌了一阵子,人们开始逐渐退了出去。一室寂静无声,杨存正预备睁眼之时,“吱”的一声门开了。
  接着便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充斥在鼻翼间的是一股奇异的花香,很好闻,杨存之前还有些晕眩的头瞬间就不疼了。
  光听脚步都能察觉出温软有致,这样的步伐即使不看,也猜得出来人必定是女子。察觉到对方行到窗前,杨存干脆打消睁眼的打算,看她怎么办。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自衣襟伸进杨存的衣服里。
  那种一瞬间的凉意让杨存打了一个寒颤,一道柔弱的声线随即在耳边响起:“爷……您哪里不舒服?奴婢替您揉揉……”
  “安巧?”
  杨存失声叫道:“唰”的一下睁开眼睛,看向身边那抹暗香来处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长相,甚至那乖巧都是一模一样,唯独能够区分出来的就是这个女子眉梢眼角处比安巧多了一些风情,不像安巧那样容易害羞。
  突然明白赵沁云话中“特意”两个字的含意了。眼前的少女无论是脸孔还是长相,杨存都仔细看个清楚,这真的是少女本来的长相,并不是戴假脸皮一类。
  但是相似到这种至少也有八分的程度,赵沁云他怎么找到的?
  如果安巧、安宁,还有这个女子三人站在一起,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其实她们是三胞胎。
  “你……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安巧,思念加上担忧,让杨存忍不住对这眼前这个女子温柔起来。
  “奴婢没有名字,公爷喜欢什么奴婢就叫什么。”
  女子垂眉顺目的样子当真便与安巧无二,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开杨存的衣服道:“公爷可是还觉得难受?奴婢去取了巾子为公爷擦身。”
  说着便欲起身而去。
  “别走。”
  抓住那条玉臂,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那种沁人心脾的体温,杨存突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醉了,在醉眼中看到一个与安巧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呵呵,还好还好,还知道她不是安巧本尊,也……不算是醉到无药可救吧?
  “呀……”
  被杨存猛然一拉,半起的女孩子止不住身势,直直就往着杨存的怀中倒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无意,一只小手以极其准确的角度按在杨存的命根子上。
  “嘶……”
  挺直脖子,杨存明显感觉到受到刺激挑逗的命根子,怒了。那般高昂的姿态,将衣袍顶成一个小小的帐篷,出现在少女视野里。
  也不知是当真惊慌还是刻意的伪装,少女晶莹粉透的脸上瞬间满是惧色,连忙爬下身子诚惶诚恐地磕头,口中连呼:“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跪就跪了,可惜忙中出错。少女没发现,因为自己跪下的动作,直起腰来的时候樱唇正好对着那个膨胀的部位。
  这样视觉上的刺激,对多少染上醉意的杨存更止不住地热血沸腾起来。他笑吟吟地看着少女出糗,伸手压上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低头的动作。
  这时候少女才发现横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
  那副美妙不胜娇羞的样子,看得杨存是心痒难耐。看着女子也是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杨存便听从心中真实的想法,真正醉上一回。
  “哦?知错了?你做错了什么事吗?爷怎么不知道?来,好好给爷解释解释……”
  嘴角噙着一抹奸笑,吊儿啷当的样子。逗着少女的杨存在此刻心中有着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现代嬉皮笑脸、游戏人间的无良少年。
  没有拥有过就不知道失去的痛,不曾被压迫过,便不会知道能放松整个身心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一张相似的容颜让杨存回到一开始遇到安巧姐妹花、还没有正式和赵沁云他们交锋的日子。
  巧遇高怜心、替她小惩萧九、和安氏姐妹一起嬉戏。现在才真切体会到,唯有那些在杭州路上的日子才是最值得珍惜回味的回忆啊!
  他心中唏嘘不已,手下的动作也不闲着。抚上那宛如凝脂一般的脸,感受着指下美好感触的同时,杨存心中一荡,再也忍受不了相思成灾,抓住少女的手一个用力拉她起来,然后双双往床上倒去。
  “乖,爷想要你。”
  没有任何调情的前戏,杨存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在他看来,既然这女子是赵沁云派过来,那么不会单纯到只是陪自己说说话、拉拉小手什么的吧?因为不再是那个羞涩的少年,杨存单刀直入。说出这段话的同时,借着醉意大手下移,直接摸向女子的腰际。
  “爷……”
  女子也不多说,只是柔声唤着,更没有任何反抗,将一双小手搭上杨存的腰带,道:“奴婢为爷宽衣。”
  一个善解人意又这么像安巧的女子,杨存完全没有拒绝的念头。由着她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裳之后,穿着亵裤裸着半身,杨存伸手挑起女子的下巴,轻浮一笑,说:“轮到你了。”
  “是。”
  女子低眉顺眼地回答,却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是双手捧着杨存的大手,将杨存抬起她下巴的那根手指直接含到小嘴中。
  这么赤裸裸的挑逗啊……本来就没有太多心思用来调情,就是怕吓到这个女子。但是既然她这么主动,偏偏那张粉脸却又红似血,那自己也无需再客气。
  大手一挥,但听得“嘶”的声响,女子娇艳洁白的肌肤已经暴露在空气中,仅剩下一件粉色的肚兜,被一双不是很大的嫩乳撑起,形成一个很能让人喷鼻血的弧度。
  “公……公爷……”
  那女子松开口,随着杨存手指退出的动作,一条长长的银丝被扯出,那般的颓靡、淫浪。望着杨存明显欲火旺盛的眼,女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如细丝地祈求道:“奴婢……还是完璧之身。请公爷……的时候,千万要怜惜着些。”
  杨存微微装冷了一下,这样的话,即使他已经要了那好几个女人,倒是还没有人主动向自己提过呢。不过其实只要是在正常的状态下,平时杨存也是很温柔啊。
  将女子压倒倾身而上。扯掉她身上唯二件遮体的肚兜之后,杨存擒住女子的下巴亲了上去,大掌却将已经没有任何遮拦的美乳揉进掌中。
  一探之下果然不是很大,但是那种惊人的弹性和美好的触感让杨存忍不住要在心中喝采。
  乳不在大,完美才好。杨存狠狠在上面捏上一把,暗自赞叹着那种美好的手感时,也将身下人的娇吟封在自己口中。
  “公爷……奴婢能够遇到您是奴婢的荣幸。您……会后悔遇到奴婢吗?”
  柔软的臂膀攀附在脖颈上,那样的极致魅惑,道不尽的无限风情。本来应该是干柴烈火的激情,却险些又被一句话浇灭。
  操,又是他妈的“后悔”似乎自从这两个字从靳冰的红唇中吐出来之后,杨存就开始对这个词汇不是一般的敏感。
  偏偏这一个小女子也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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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9-13 09:09 #89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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